柳輕心的「開誠布公」,讓朱翎鈴懵了一下。【,無錯章節閱讀】
待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才是驀地明白,為何自己之前會覺得,她的聰敏與訴求,會有些不相符了。
野心這種東西,人人有之,只不過,每個人的「野心」的東西,不盡相同罷了。
但有,未必就要表露出來,更未必,就要付諸實施。
以某些事為把柄,跟一個皇家人要許諾,讓其立誓,不會參與奪嫡,是蠢人才會做的事兒,因為這兩者的價值並不對等,而且,也存在太多變數。
但她當真「求」的這事兒,就不一樣了。
儘管這兩者依然不對等,但誰會介意,自己多占便宜?
是儘早抽身,不要再與沈家的姑娘糾纏,得個自在逍遙,還是明媒正娶了沈落雁,得沈家支持,與翎鈞只爭高下,不傷和氣?
想到沈落雁那尚未張開成一個美人的臉,朱翎鈴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若換了旁的皇親國戚,定會愛江山不愛美人,順勢抽身,與柳輕心這不好「相處」的女人劃清界限,以防遭其窺視,壞了立身之本。
而他,卻恰好是個與旁的皇親國戚截然相反的異類。
他不愛江山,也不愛美人。
因為他知道,這江山,縱手段使盡,強搶入手,不是他這種沒有根基,也沒有野心的人,能坐得穩的。
世間的美人,或貪慕權勢,或喜愛財帛,或愛慕英雄,而他,卻恰好,一樣也不沾。
與其跟一個總也不可能愛他的人,糾纏半生,何不尋個愛他,他也不覺討厭的相扶相攜?
沈落雁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丫頭,待他不錯,又是沈家出身,家境殷實,當然,最重要的,是可以給他提供,與翎鈞達成親近的通路!
朱翎鈴很清楚自己的立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他兄弟死絕,隆慶皇帝也會寧可再生一個兒子傳位,也絕不考慮他。
所以,他的訴求,一直都很簡單。
活下去。
哪怕是背負惡名,被分個偏遠的封地,聊度餘生,也沒關係。
當然,若會於將來,坐上那把椅子的,他的兄弟,願意給他一個王爺頭銜,讓他能後半輩子也混吃等死,他定感恩戴德,絕不浪費這大好「前程」!
「弟妹竟是這個意思。」
「是鈴愚鈍了。」
朱翎鈴後退半步,對柳輕心拱手一禮,以示誠懇。
「鈴是當真心悅令妹,願聘其為妻。」
「哪怕為了這個,捨棄一些常人覺得,不可,不願捨棄的東西。」
「她善良單純,與鈴所見過的世間女子全不相類,是鈴於幼時,就渴望能尋得的良配。」
「盼弟妹能助鈴一臂之力,贈鈴一個成全。」
說罷,朱翎鈴沉默了下來,使眼角餘光,看向了與他們二人隔了池水的沈落雁。
她還小,現在談婚論嫁,仍有些早,但他可以等,以陪伴她長大的方式等。
「此事,我會跟祖父告訴。」
「但皇兄的身份,卻是不可能再繼續隱瞞下去了。」
聽朱翎鈴說,是真心想娶沈落雁為妻,柳輕心不禁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雖然,朱翎鈴只是個不得寵,也不得勢的皇子,但只要他能安穩本分,不要奢求自己不該得的東西,餘生,怎也不至於過得太悲慘落魄,嫁給他,對沈落雁這種沒什麼心機的姑娘來說,未嘗不是個好歸宿,只要,還有她這個姐姐在,只要,沈家不倒。
「鈴想陪她長大。」
「不讓這世間腌臢,髒了她。」
朱翎鈴想了一下,然後緩緩抬頭,看向了站在他對面的柳輕心。
「盼弟妹能跟家裡商議,先行接受鈴的禮聘。」
「介時,鈴便可順理成章的順著她的心思,她願在周莊長大,鈴就在周莊陪她,她願去往燕京,鈴便去跟父皇懇請外出立府,給她辟一處安身之所。」
說到這裡,朱翎鈴突然覺得,一道靈光自他心中涌了出來。
這不失為一個機會。
讓他能擺脫束縛,不用再提心弔膽過日子,不用再面對隆慶皇帝厭棄的機會。
「鈴心意已決。」
「若沈老不願,鈴便是棄了所有,搶了落雁走,並自此,與她攜手天涯,也絕不妥協!」
朱翎鈴的話,說的鏗鏘有力。
仿佛,為了鼓起這勇氣,他用盡了平生勇氣和堅持。
此時的他,沒有半點兒皇族出身的樣子,而更像是一個綠林,或者說,為了所愛,不惜一切的瘋子。
「皇兄的演技,一向極好。」
「瞧燕京,上至國戚皇親,下到達官顯貴,哪個,不曾被皇兄的好手段,遮了眸子。」
柳輕心當然希望,朱翎鈴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這樣,將沈落雁視為珍寶。
但對一個有「前科」的人,她不敢盡信。
她決定,再試一試朱翎鈴,看他到底值不值得,沈落雁冒面對燕京風波雲詭的風險,託付終身。
「皇兄說,願為了落雁,不惜一切。」
「輕心不客氣的跟您問一句,皇子的這尊貴身份,您當真捨得麼?」
昔日,柳輕心曾聽朱堯媛說過。
二皇子朱翎鈴母族成迷,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名門權貴,都對他的出身,諱莫如深。
他的名下,沒有什麼產業,以前,朱翎釴得勢的時候,他整日跟著朱翎釴吃喝玩樂捧臭腳,現在,朱翎釴倒了台,他就只剩了個乾巴巴的皇子身份,靠領宮裡每月發下的例銀度日。
沒錢,沈家不怕。
反正不管沈落雁將來嫁給誰,沈老爺子,都會給豐厚的嫁妝。
朱翎鈴能拿得出手來的東西,只有一個皇子身份。
只要他敢說,願意為了沈落雁,身份也可以不要,不管到最後,他是不是真的會不要,她都敢為了沈落雁的未來,去跟沈老爺子,替他求這份成全!
易得無價寶,難尋有情郎。
更何況,這有情郎,還是出身皇家那爛泥塘子?
「捨得。」
「我本也打算,等娶了她過門,就跟父皇懇請出京。」
「燕京太髒。」
「以她的性子,在那裡久居,又背靠我這麼棵不穩當的樹,一準兒是要吃虧的。」
朱翎鈴微微一愣,繼而,便笑著,給了柳輕心回答。
這身份,有什麼好?
旁人瞧著漂亮,哪比得上,自己過得舒坦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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