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待嫁偶撞匿身破

  待嫁的日子還算愜意。

  每天陪沈老爺子吃飯,曬太陽,聽他說些這身體原主小時候的事兒。

  段氏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到月中時候,還少有的準時來了月事,且沒被疼的滿床打滾。

  在院子裡未嫁的幾個姑娘,除了沈沉魚和沈落雁,大都只隔三差五的,跟丫鬟一起,帶上些小食做手禮,去她的住處拜訪,以期跟她這個准王妃多些親密,為自己的未來多謀一份倚仗。

  沈鴻雪從燕京回來的時候,幫柳輕心把絕食抗議的嗷嗚帶了回來。

  瞧自己的寵物,幾天不見,就瘦了整整兩圈,猶撒歡兒的膩著自己蹭了半天,才撲向了它最愛吃的牛腿,柳輕心不禁感動的紅了眼珠子。

  許是翎鈞的「煞星」惡名,太過深入人心,也可能是沈老爺子的打賞「財可通神」,那群被隆慶皇帝派來,交柳輕心規矩的婆子和太監,竟沒一人給她為難。

  行禮問安之類的禮節,給她示範兩次,見她差不多學明白了,就不再糾纏著她,讓她無休止的練習,那負責給他講燕京局勢的先生,在聽了她陳述,自朱堯媛那裡聽來的各家親疏盤錯之後,更是乾脆的給她免了授課,只跟她告訴,道是若有什麼想知道的,只管問詢,他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輕心姐姐!」

  「輕心姐姐!」

  「你快看,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玩意兒來!」

  人未至,聲先達。

  沈落雁拎著一隻肥兔子,跑的飛快。

  那肥兔子蹬了兩次腿兒,試圖逃脫,未能得逞,便放棄了掙扎。

  嗷嗚——

  正四腳朝天曬著太陽,讓柳輕心摸它肚皮上軟毛的嗷嗚,懶洋洋的伸長了四肢。

  突然,他的鼻子動了動,一個驢打滾,從地上站起來,整條狼都精神了。

  沈落雁一直覺得,嗷嗚是條品種金貴的狗。

  可今兒這咋一進院子,卻是突然見著它露出了狼的模樣,拎著肥兔子的手本能一松,便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見到齜牙咧嘴的嗷嗚,肥兔子拔腿就跑,可這麼近的距離,又沒有洞穴可以躲藏的它,哪裡是嗷嗚對手?

  未及沈落雁的第二聲哭音發出,嗷嗚就已得意的叼著它的戰利品,返回了柳青新身邊,趴下,恢復了沈落雁看慣了的那個,混吃等死的傻狗模樣。

  「這,這是嗷嗚?」

  前後判若兩狼的嗷嗚,讓沈落雁瞬間凝住了哭泣。

  她頗有些難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見柳青心依然在淡定如初的看書,頭都不曾抬一下,才是輕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嗷嗚的身邊。

  「姐姐,嗷嗚到底是條什麼狗啊?」

  「我剛才瞧它,怎像只狼似的!」

  挪到柳輕心身邊,沈落雁小心翼翼的蹲下,伸手摸了摸嗷嗚的腦袋。

  「它就是只狼。」

  「不是像。」

  放下自己手裡的書,看向臉上還沾著灰土的沈落雁,柳青心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摸出自己的帕子,一邊幫她擦臉,一邊跟她問道,「這是去哪裡野了?怎弄的跟個泥人兒似的?」

  「絳先生回來了。」

  「我跟他去後山鋪了幾個陷阱。」

  「下山的時候,就見剛才往山上走時,隨手放的一個竹籠子,逮了只肥野兔。」

  提到絳雲,沈落雁頓時變成了一隻嘰嘰喳喳的金絲雀兒。

  她手舞足蹈的比劃著名,大方的連嗷嗚搶了它的野兔這事兒,都掖過不提了。

  反正,她是說什麼都不會信,嗷嗚是條狼的。

  絳先生說過,再好的御獸人,也洗脫不了狼的野性,只有狗,才會為了安逸的生活,對人搖尾乞憐。

  「整天聽你說,絳先生,絳先生。」

  「這位絳先生,到底是個怎麼厲害的人物?」

  瞧沈落雁的反應,柳輕心便知道,這小妮子是動了春心。

  她笑著戳了戳她的額頭,幫她整理了一下,已經有些歪扭的襖裙。

  聽段氏說,這位絳先生,是個打燕京來的厲害學士。

  在他的指點下,二院的嫡子沈鴻墨進步飛速,如今,已是得了進京參試的資格,正謀劃著名待下一次京考,就一舉奪魁。

  「絳先生什麼都會!」

  聽柳輕心跟自己問絳雲的情形,沈落雁不禁紅了臉頰。

  她不知該怎麼形容絳雲。

  反正,在她看來,絳先生怎麼都是好的,說什麼都是對的。

  「瞧你說的,這世上,怎可能存在什麼都會的人呢!」

  沈落雁雖然是嫡出的姑娘,卻沒有半點兒閨秀的樣子。

  若這位絳先生,當真是燕京的厲害學士,那她的這心思,還真是有點不太好成全。

  「有的!」

  「輕心姐姐!」

  「你沒見過,可不保準兒,這世上就沒有!」

  聽柳輕心質疑絳雲的本事,沈落雁不禁翹起了唇瓣。

  她還指望著,柳輕心能幫她跟沈老爺子說幾句好話,別讓絳雲來提親的時候遭了為難,可瞧她這一副不信的樣子,怎麼能行?

  「走!我帶你去見他!」

  「等見了他,你就信了!」

  突然,沈落雁像是想出了一個極好主意般的睜大了眼睛,然後,便信心滿滿的雙手抱住柳輕心的手臂,就要拖著她去二院證明。

  「他雖家境貧寒,要靠教人學問謀生。」

  「可我跟你保證,他絕對,絕對會是你這輩子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你個小丫頭,門兒都沒出過幾次,見過什麼厲害人物?」

  「張口閉口,都是這位絳先生如何如何厲害,也不怕讓人聽了笑話。」

  伸手,把沈落雁從自己手臂上「撕」下來,柳輕心笑著站起身,朝院門口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前面帶路。

  她倒是不介意見識一下這位絳先生。

  若這位絳先生,當真是個可用之才,她做個好人,將其引薦給翎鈞,說不好,也能成全一段佳話。

  ……

  沈家老宅,是由先祖沈富於舊址上重建,之後,又有後世子孫不斷外擴修繕而成。

  即便到了現在,有人得了院子,也會依著「慣例」,憑自己喜好增補一番。

  二院的主母孫氏喜音律,便使人往檐角迴廊上,掛了大小鍾鈴。

  風起時,鍾鈴搖擺,合聲空靈,襯著院子裡的一處不斷溢出水汽的溫泉,使人宛若置身瑤池仙境。

  被溫泉池子環繞的涼亭里,絳雲正在教沈沉魚彈琴。

  沈沉魚天份不濟,時常在一些該連貫的地方中斷,該中斷的地方糾纏,愣把一首陽春白雪,硬生生的談成了秋風蕭瑟。

  「沉魚的琴,學了幾年了?」

  柳輕心咽了口唾沫,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一句,適合鼓勵稱讚沈沉魚這「琴藝」的用辭。

  這已經不是勤不勤奮的事兒了。

  天份這東西,雖只占十之二三,可若是,連這二三也沒有,再多的執拗勤奮,也終只是徒耗光陰。

  「三歲開始學的。」

  「被她氣的請辭的先生,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你別瞧她現在彈的難聽。」

  「這可比以前,好不知多少倍了!」

  見柳輕心表情扭曲,一副痛苦模樣,沈落雁不禁捂嘴偷笑,壓低聲音,跟她扒起了沈沉魚的「黑歷史」。

  「我娘說,絳先生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有耐心的先生。」

  「這要是換了旁人,單只教她這麼一個學生,一天練上三個時辰,還能把一首練了一個月的曲子,彈成這個德行,早就被氣的,連桌子都掀了。」

  「咱們過去看看罷。」

  柳輕心點了點頭,對這位絳先生的心性,本能的生出了興趣。

  看到柳輕心走向他和沈沉魚,絳雲稍稍滯愣了一下。

  這幾日,沈落雁總跟他誇讚,她那即將嫁入三皇子府去的姐姐,好的天上沒有,地上無雙,不曾想,他如此深居簡出,天天繞著她有可能「出沒」的地方走,還是沒能躲過去。

  「沉魚,落雁,你們去旁邊玩會兒,我跟絳先生說幾句話。」

  往旁邊挪了一步,躲過絳雲的拜禮,柳輕心面呈如水的跟沈沉魚和沈落雁交代了一句。

  「是,姐姐。」

  「哦。」

  沈沉魚和沈落雁對視一眼,見彼此的眼裡,都是不想當那出頭鳥,跟柳輕心問巡因由的「慫氣」,便乾脆作罷,乖乖的手拉手出了涼亭。

  「遠赴江南,陪兩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玩家家酒,皇兄真是好興致。」

  柳輕心是得了隆慶皇帝賜婚的三皇子正妃,雖還未與翎鈞「擇日成婚」,但沈家已經收了聘禮,內務也已將她列入了玉碟。

  於情於理,她的這句「皇兄」,都不能算逾越。

  依著近些日子,跟教習學的「規矩」,柳輕心對站在她對面的絳雲行了一禮。

  柳輕心的做法,讓絳雲稍稍滯愣了一下,繼而,便後退半步,給她回了個對等的禮。

  「鈴與弟妹素未謀面,又刻意修飾了樣貌,不知,弟妹是如何認出鈴的?」

  索性已被認出來,朱翎鈴便乾脆的舍了自己偽裝的身份,大大方方的跟柳輕心問出了疑惑。

  「輕心雖未見過皇兄,卻有幸瞻仰過龍顏。」

  「皇兄的眉眼,像極了陛下。」

  柳輕心一邊說著,一邊細細打量起了這位,傳說中的「廢柴」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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