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的風吹到這裡變得死一般停滯,冷寒的月光倒影里,鐵甲林立,蕭亭淵抱著嬌月策馬向前,注視著頹然的太子。
一笑詭怖。
數千火把照亮院中殘破的佛像,好似神眀之光真的在重重宮闕中升起,蒼老的藏經閣前謝家鐵甲默然握刀,看著他們的少將軍慢慢走向那隻自命為真龍的喪家之犬。
看著少將軍再次挽弓,射出已磨出利尖的石箭,剎那流星,卷向畏縮在佛案下的那個曾欺辱他姑姑的畜生,四箭,分別碎裂四肢。
姑姑所受之苦,今日如數奉還。
可,還不夠!
太子剛要慘呼,又一枚石箭將舌頭擊爛,碎肉和著石子滾動鮮血,淋漓而下。
謝長離面無表情,挽弓,箭出,穿透眉心。
血噴,太子死。
嬌月轉首,院內佛像原本低垂的眉眼,已被謝長離挖走制「箭」,似是再不願看見這世間所有醜惡,而閣內太子原本兇殘的畜生,已頭顱軟塌,懺悔不盡這一生所犯下的罪孽。
佛已無眼,君下黃泉。
可,還不夠!
謝長離接過侍衛遞過來的火把,猛地擲進閣內,藏經閣經卷遍地,霎時火光沖天,刺得人目光晃動不休,閃動的目光里,蕭亭淵展開黑色的披風護住嬌月。
塵埃落定。
神聖與尊榮,都一朝化灰。
嬌月坐在馬上,看著謝長離的背影,他點燃藏經閣不僅僅是想毀屍滅跡吧,更多的是對滿殿神佛的怨恨,怨恨他們為何不開眼,不護佑那個善良而又剛烈的謝家么女。
所以他摳爛佛像,他將佛眼磨成利箭,射向仇人!
他的恨,在天,在人,更在自己。
蕭亭淵察覺到嬌月的目光,有些不悅,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蛋。
嬌月沒有躲,反而順勢將他的手握在手中,藏在誇大的披風下,顫顫地握著,幾分慶幸,幾分茫然。
「嬌月,」蕭亭淵想起一件很早就想對嬌月說的事,此刻火把映動的迷離光影間,不禁脫口而出,「我們下個月成親吧。」
「奴……」嬌月突然有些怕,蕭亭淵千好萬好,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心思縝密地做著那隻笑到最後的「雀」,他會如前世一般走到那至高之位,那她呢?
她不知道,她只不過是個被兄嫂賣進高門的小丫鬟,她想要的從來都是自由安寧,可獨獨,他給不了。
蕭亭淵微微仰首,思考著嬌月話中的遲疑,故意不讓自己去感受兩個人相牽的手多麼地契合。
不去看嬌月。
他不再詢問,不讓她察覺到他平靜表面下的浪潮洶湧。
見她撲身救駕,一驚,見她想救華陽,一怔,心緒輪轉間,不可抑制的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她卻還在思量著退路。
昨日的溫言軟語仍舊響在耳邊,可轉瞬之間她又再次怯懦退縮。
她永遠是這樣,一副嬌柔可憐的模樣,但骨子裡卻埋著倔強和不屈,永遠用最討好媚然的姿態,拔刀刺入他的心臟。
而他,卻一再縱容,再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