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月心中黯然,這世間人,各有各的身不由己。
此時兩人仍是渾身疲累,靜靜坐在雪地里互相依偎著,凝神聽那鐘聲,雪幕遮擋下的天地更顯蒼茫,人在其中,渺小如塵埃。
心中卻是難得的靜謐,執著之事不過一場空夢,過往仇恨,逐鹿野心,難斷之愛,都好似可隨著那一聲聲的震響兒寂滅於天地,換一縷暢快的呼吸,大笑紅塵多迷障。
嬌月靠在蕭亭淵的懷裡,不覺旖旎。
蕭亭淵環抱住嬌月的身子,不覺曖昧。
半生風雨中,難得的輕鬆時刻,彼此之間,無防備,無猜忌,無試探,無懷疑,無掙扎的交付。
良久之後,蕭亭淵輕輕劃道:「這鐘聲浩渺宏大,空釋那禿驢已非尋常出家人可比。」
嬌月感受手心的字,「嗯」了一聲,「果然是神僧。」
嬌月望著那鐘聲傳來的方向,等著空釋近前來一睹真容,卻聽見斷崖的地方有更加冷厲的長嘯聲傳來,劈裂雪幕,激起一道風之旋渦,旋渦正中有一白衣男子,凌空而立,睥睨眾生。
蕭亭淵看著那人,眼中漾出喜色。
謝長離轉身望了向空中,怔愣了一瞬,喃喃道:「大祭司。」還未說完,整個人就因為承受不住,強風的裹挾而暈了過去。
嬌月想要去看,卻被蕭亭淵拽住,「無妨。」
她觀謝長離面色並無異常,才驚覺那白衣男子的武功,連手都沒動一下,就能將謝長離弄得毫無反手之力,真是駭人。
想到那句「大祭司」,心中又是一驚——南疆大祭司?
執掌南疆所有部族,蠱術巫術甚至是傳說中的秘書第一人?
如果之前的南疆聖女是神的使者,那麼南疆大祭司在這世間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難怪能以一聲長嘯遮住空釋的鐘聲,可這大祭司只在傳說里出現過,為何會來到此處?
看蕭亭淵眼底的喜色,分明是和這人有著某種關係。
還有空釋大師,為什麼聽見這南疆大祭司的長嘯之後,便停了鐘聲?
那強風只弄暈了謝長離,她和蕭亭淵卻好似絲毫感覺不到任何壓迫,嬌月想站起身看得更清楚些,卻聽到一聲冷嗤:「拿去。」
隨即,一道紅光穿透雪霧,射入蕭亭淵的懷裡,精準地纏到他的手腕之上,似是一支紅色玉鐲。
嬌月覺得有意思,正要細看,掌中的指尖狐卻沖了出去,幾乎同一時間,那「玉鐲」飛離手腕,射向指尖狐,將它團團纏住。
嬌月大驚之才看清,那「玉鐲」是一條赤紅色小蛇,額頭上還長著兩隻角,身上已不是尋常蛇皮,而是色澤光艷的鱗片。
這……
說是龍都有人信吧。
蕭亭淵將嬌月的目瞪口呆看在眼底,笑著說道:「這是紅燭龍,巨蛇之毒的解藥,就是從它的唾液中提煉出來的。」
「哦。」嬌月的注意力還在那條赤紅小蛇身上,沒有發現蕭亭淵已然能開口說話,待反應過來,「啊——你能說話了?」
蕭亭淵撩開衣袖,剛剛紅燭龍纏繞過的手腕上,有著兩個細小的咬痕,閃著金紅色的光澤。
那麼麻煩的毒,她得指尖狐都沒辦法,這小蛇居然一口就解了?
可別一不高興把她的小狐狸咬死,嬌月伸手想將小狐狸拎過來,卻發現,原來是自己瞎操心了。
小狐狸悠閒地躺在紅燭龍身體盤繞的「寶座」上,一隻爪子不客氣地按在人家的頭上,嘴裡嘰嘰喳喳地一頓輸出,那紅燭龍居然不生氣,還翹起尾巴尖不住地逗弄著小狐狸,小狐狸氣急,爪子按得更不客氣了。
這……
怎麼越看越像打情罵俏?
「嬌月——」
院門外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夾雜著憤怒和委屈。
瑞王!
嬌月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居然現在才來!
是準備給她收屍來的麼!但既然他來了,最起碼說明京城形勢已經穩住。
嬌月抬頭,那南疆大祭司早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