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一葉凝視對面肅然而立的久藏,這是自己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中遇到的第一個高手。
與這個時代大部分人不同的是,久藏的衣著永遠整潔,頭髮整理的一絲不苟,就連破舊草鞋中的襪子都洗得乾乾淨淨,整個人就像一柄擦拭的纖毫畢現的利劍。
劍安靜的納在鞘中,鞘穩穩的握在手中。
久藏嚴肅的望著空山一葉,對周圍滿滿的圍觀人群沒有投入哪怕一絲一毫的注意。良久,久藏開口道:「空山君,這次我不會再輸。」面對這樣的對手,除了全力以赴,空山一葉想不到任何可以取巧獲勝的辦法。微微頷首道:「久藏,請。」
「等等!」還未等兩人有所動作,一個粗野的大漢擠過人群,衝著久藏叫嚷道:「我屢次找你比試,你拒不接受,現在竟然和別人比武!豈有此理,我大門壬三郎怎麼說也是這個城鼎鼎有名的浪人,這次你休想再拒絕。」
如此粗魯的打斷別人正在進行的比武,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從古至今都是如此,對於被忽略的一方,就像被人一巴掌甩在臉上,尤其是兩位比武者正調整身心,準備出招的關鍵時刻。
空山一葉目光一凝,直接扔掉手中的竹棒,側身對著那大漢:「不是誰都有資格跟久藏比武,拔刀,否則滾。」沙啞的聲音猶如砂紙摩擦玻璃,冷酷的語氣讓人心尖直顫,這是不準備善罷甘休的態度。
勘兵衛、七次郎、勝四郎站在圍觀人群的最前面。「師傅,空山桑一定會殺了這浪人吧?」對於給他帶來慘痛教訓的空山一葉,勝四郎既敬又怕,出於對強者仰慕的天性,又不希望空山一葉戰敗身死。
勘兵衛目不轉睛的盯著握刀在手的空山一葉,緩緩的說:「勝四郎,你要記住,比武並不是單純比拼劍術,而是身體、招式、心神、氣勢、環境的綜合,也就是我常常對你說的兵法二字。」
「我知道,師傅,可是……」「沒那麼簡單,勝四郎。「勘兵衛嚴肅的說:」那大漢如此粗魯的打斷比武,目的並不是急於求戰。
空山桑和久藏節節攀升的氣勢被突兀打斷,中國兵書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想要重新凝聚並不容易。
且比試的兩人定會心焦氣躁,此時那大漢無論和哪一個比試,都在心神的穩定上處於優勢。如果此時擊敗空山桑,便可以攜此氣勢挑戰久藏,勝算大大增加。」
單純的勝四郎顯然被這種他從未接觸過的武道震驚,氣憤的咬牙道:「這太卑鄙了!」勘兵衛平靜的安慰道:「這也是兵法的一部分。好好看著吧,勝四郎。」
久藏看出空山一葉的憤怒和迫切,向後退了兩步,拄著原本用來比試的竹棒坐在地上,點頭示意自己可以稍等一會,似乎對空山一葉沒有絲毫擔心。
那大漢獰笑著抽出腰間武士刀,由腹到胸一聲爆喝,高舉過頂,構架出天位上段之勢,整個人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炬,其勇猛破敵的氣概和用氣勢來制服對手的構形,深得劍道一往無前之精髓。
遠處圍觀人群面對如此殺意勃發的架勢,無不面露驚懼,齊齊向後退了幾步,可見其中凶暴。
空山一葉不為所動,原本氣憤的心態在他雙手握住刀柄那一刻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冷靜的內心,以及一種說不出、看不到,但又無處不在的氣質。
這是一種身經百戰但無一敗績的必勝之勢,經歷過無數次對戰的空山一葉,不懼怕任何形式的一對一戰鬥。
空山一葉雙手安靜的握著散發出朦朧光暈的長船長光,在所有人心中一同形成一道特別的景象:高高的一輪滿月,冷清的灑下光輝,哪怕地上烈火焚城,在照遍大地的月亮看來依然渺小。
勝四郎一臉迷醉的盯著場中的空山一葉,臉上帶著一種信徒才有的虔誠;勘兵衛喃喃道:「不可思議」!
久藏目露精光,豁然起身,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行動是否會影響場中兩人的生死之斗,在他看來勝負已經毫無懸念!
場中大漢在空山一葉氣勢籠罩下,早已失去了剛才不可一世的銳氣,情知不能再等他「嗷」的一聲怪叫,就像是一隻頻死野獸的狂吼,腳踏碎步盪起塵沙逼近,泰山壓頂般一刀從上而下劈向空山一葉。
空山一葉冷冷的盯著對手的雙眼,仿佛對即將加身的鋒刃沒有絲毫在意,他並沒有像常規招式一般閃避或者格擋,而是輕巧的踏前兩步,雙手一遞,比尋常打刀長出兩掌的長船長光,眨眼間刺過浪人雙臂之間的縫隙,大半刀身直直穿透浪人咽喉。
從後望去,那浪人的後頸就像長出一根長長的刀鋒,只是刀身上滴落的鮮血,破壞了其中和諧意味。
空山一葉的速度,相較往日看起來並不很快,一舉一動清清楚楚,只是向前兩步遞出長刀。沒有眾人想像中的慘烈搏殺,更沒有你來我往的招式比拼。
在旁人眼中,並不是空山一葉把刀刺入浪人喉嚨,而是那浪人的喉嚨自動送進空山一葉的刀鋒,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同時又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意味,仿佛月圓月缺般無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