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新婚燕爾
趕到靈水村時天已黑透,新人業已拜了天地完了禮。
即便如此老丈一家還是喜出望外。
「沒想到縣令和夫人能來,你看、你看……快入屋!」
阿婆和大兒婦吳香女忙把他二人迎進堂屋,又找來嶄新的葛巾給他們掃身上的雪。
姜佛桑身上幾乎不見風雪的痕跡,蕭元度兩肩擔了厚厚的一層,沒有勞煩阿婆,接過葛巾隨手掃了兩下。
阿婆手足無措:「怪我們,怎就選了這麼個日子?帶累了縣令和夫人。」
姜佛桑笑言:「這個日子多好?且不說瑞雪兆豐年,新人成婚便能共白首,再好不過的意頭。」
阿婆頓時笑成一朵花:「還是夫人會說話!老婦就代二郎和他屋裡人謝過夫人吉言。」
姜佛桑拉住她:「謝就不必了,等會兒少不得要跟新人討杯喜酒喝的。只是我二人來得倉促,賀禮未備……」
老丈和阿婆俱道:「這是哪裡話?!縣令和夫人能來已是難得,再帶賀禮豈非折煞我等,斷不敢收的。」
兩人反應與蕭元度所料如出一轍,他挑眉看了眼姜佛桑。
姜佛桑裝未看到,轉頭與吳香女說起了話。
堂屋還算軒敞,聚滿了人,都是前來賀喜的賓客。
鄉下人不講究分案而食,自然也沒有方桌圈椅這些新興物件,常時用飯基本各端各碗,隨便找個地兒一蹲;若遇喜喪之事,則東家借張長案西家借張石台,如此也便湊合了。
新人既已送入喜房,賓客自當入席。
姜佛桑瞧了瞧,席上有雞有豚,有渾濁的臘酒,竟還有一道燴羊湯,稱得上豐盛。
鄉民們瞧見他倆出現,俱都擱下木箸站了起來。
「見過縣令,見過夫人——」拱手的拱手作揖的作揖,還有要趴地磕頭的。
蕭元度抬手制止了他們。
姜佛桑也道:「今日齊聚一堂,都是為新人賀喜而來,不分彼此,也無尊卑,父老們不必拘禮。」
「縣令和夫人既發了話,大家快都坐罷,縣令、夫人,您二位也坐——」
正北那張大案被騰了出來,蕭元度和姜佛桑過去坐了。除了里吏、老丈,還有另外幾位上了年紀的人作陪,里吏的大兒與大兒婦忙著待客。
姜佛桑環顧四周,未曾發現一個女眷,便叫住吳香女問了問。
吳香女道:「夫人有所不知,本來院中搭個草棚,勉強夠坐,賴這雪下的,草棚給壓垮了,便只好借了鄰里的寶地,女眷現都在隔壁。」
姜佛桑想了想,湊近蕭元度道:「妾去隔壁院坐坐。」
蕭元度知曉她與靈水村的婦人們較為熟絡,也有話說,遂點了下頭。只在姜女起身之後下意識揉了下方才被她貼近的那隻耳朵。
女眷那邊因為姜佛桑的到來很是喧囂了一陣,寒暄完眾人這才入座吃席,席間說說笑笑十足快活。
聊完家常里短,有人問她:「夫人,來年還收絲不收?」
今年沒了吳范二人的盤剝,莊稼收成也還算喜人,多數人家靠著賣絲又賺了一筆,償了舊債,仍有餘糧。
多少年了,終於過上了一個肥年。
感激之餘,不免又有些擔心,怕這些都只是一時。
果然,就聽姜佛桑道:「這個不當問我。」
這話一出,滿屋婦人都擱下飯箸朝她這邊看來,臉上明晃晃掛著失望,肉都吃不香了。
「那、那是去衙署?」
姜佛桑看向左手邊的胡女進:「你還沒告訴她們?」
胡女進爽朗一笑:「這不,八字還沒一撇。」
吳香女就搡她:「究竟是什麼,你倒是快說說!」
胡女進於是就把自己的打算講了一下。
絲是照收的,靈水村這邊的代理人也仍舊是她。不過與今年各家自己繅絲而後由她逐一登門驗收不同,她打算建一個繅絲作坊,這樣婦人們同在一處做活,標準好統一,便可省去後續許多步驟,還能減少劣絲……
「這也是夫人給我出的主意,能不能成——」
「能成!指定能成!」
「女進辦事,我們放心!」
「想想還挺新奇,一起做活更有幹勁……」
眾人七嘴八舌商論起來,姜佛桑在一旁笑看著。
之所以給胡女進這個提議,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且不論她在北地能待幾年,蕭元度在巫雄總之不會久待,至多三四年,屆時他們一走,誰又能擔保下一任巫雄令會不會又是吳友德之輩?
購鮮繭、建作坊,把村婦們集中起來繅絲,婦人們還能多賺一份佣錢。而一旦這個模式完善起來,便可以擺脫對她乃至對當地衙署的依賴,只要絲好,南北兩地都不愁沒有買家。
此外,蕭元度那邊在尋訪了諸多經驗老道的桑農蠶婦、並把他們召集到一處日夜精研之後,嫁接的新桑和培育的新蠶也都有了苗頭,靈水村已被劃為試點之一……
「夫人?」胡女進碰了碰她,「祥嬸子在敬你酒。」
婦人們所飲之酒多是野果釀製,不如何醉人,她們也不貪杯,是以席散的比男賓那邊要早些。
大家並不急著回,一齊去了新房,說是要鬧新婦。
姜佛桑還以為按北地婚俗新人拜完天地都是要送進青廬的。
胡女進卻道:「窮家陋院,哪有那許多講究?也有人家講究,只是現如今天寒地凍的,能省也便省了,直接送新房完事。」
新郎去了堂屋敬酒,新房內只有新婦一人,鵝蛋臉、柳葉眉,長相竟是頗為標緻。
呼啦湧進這些人,新婦頓時臊紅了臉。
「哎呦呦,害羞了!」
「方才二郎攔著,都沒看仔細,長得竟這般俊!」
「好歹給我留個空,讓我也瞅瞅……」
這屋鬧得歡,堂屋那邊自然也聽到了。
新郎便有些心不在焉,酒水倒灑了都沒發覺,被別人逮住好一通戲謔:「怎麼,洞房還未入,這就心疼上了?」
新郎也紅了臉,支支吾吾:「不是——」
「怎麼不是啊!還不是怕新婦被欺負了!」
「人雖在,魂早飛了罷!哈哈哈哈……」
大郎走過來替弟弟解圍:「在座都是過來人,何必笑他?誰的婦人誰不疼,來,喝酒!」
「喝酒喝酒!」
「年輕人。」里吏呵呵笑著,給蕭元度斟酒,「咱們這些老傢伙是看不懂嘍,說來縣令和夫人也算新婚燕爾,應是最能體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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