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不是尋常姑娘

  葉君南搖著手中那柄題詩的玉竹摺扇,大搖大擺的進了梁滿樓。

  梁滿樓是上京名聲最大的酒樓,不僅一樓足有四層之高,還有幾個樓閣亭榭連綿相接,飛檐畫角,最可俯瞰上京煙波浩渺的護城河。

  因此這裡一直是文人墨客們登高飲酒的好去處。

  葉君南在店家小二的帶領下一路走到了酒樓最高一層的閣間,一進門便見到晏雲墨一身紫衣金帶的坐在那裡飲酒。

  「晏兄。」

  葉君南合起摺扇拱了拱手,而後毫不客氣地圍著端坐在那裡的晏雲墨轉了轉,打趣地笑道:

  「嘖嘖,看來晏兄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晏雲墨聽到後抬起眼眸看了葉君南一眼,道:

  「葉公子看上去也不遑多讓,都九月份了,還拿扇子做什麼?」

  葉君南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又一把抖開了那摺扇,道:

  「晏兄這就不明白了,這扇子可不僅是用來扇風的,所謂'玲瓏一掌前,借游自青衫',如今京中文人雅士誰不手持一把摺扇,公侯王府的世家子弟更是上百柄的珍品好生收藏著,便是那窮酸書生也得有那麼兩三柄出入隨身。」

  「晏兄你當年也是科舉出身,怎麼如今反倒不懂了?」

  上京貴族子弟們那些喜歡附庸風雅的習好,晏雲墨可並非不懂,回想從前他也是科舉致仕,進士出身,從江南一路考到上京來的。

  只可惜這官場上素來是豪門世家把持朝政,他們在朝堂之上根深葉茂,威望極高,像晏雲墨這樣毫無根基的出身,自然處處被排斥。

  可說是寒門,晏家也不是真的貧寒,若是真的貧寒,哪裡還能供得出晏雲墨這樣的文武全才,只是門第不顯罷了。

  可晏雲墨之所以會來考科舉,卻不是因為想做官,而是因為想做事。

  他在京城做官也好,去北境打突厥也好,哪怕回老家做個知縣也好,只要不是什麼翰林文學詞臣那般清貴顯要卻無所事事的,對晏雲墨來說都沒有分別。

  只是他棄文從武,從前那些相識的同僚朋友們不免都替他感到惋惜。

  葉君南便是其中一個,他拍了拍晏雲墨的肩頭,輕聲嘆道:

  「晏兄,如今京中便是如此風氣,不過好在你此次得勝歸來,又得聖上親封建威將軍,這已經是算得上武官之首了。」

  「更何況聖上青眼有加,又將中書令的獨女許配於你,怕是日後朝中文武官員都不敢再小覷晏兄了。」

  葉君南本意是想恭賀晏雲墨一番,卻見晏將軍臉上並無喜色,反倒是低下眼眸,一副沉思的樣子,輕聲說道:

  「我求娶江姑娘,並不是為了這個。」

  葉君南見他如此,還以為是京中的風言風語太盛,影響到了晏雲墨,方又勸道:

  「世家女子本就心高氣傲,更何況是江氏的姑娘,我聽聞那江姑娘眼高於頂,尋常男子自是入不了眼,不過此次是聖上親自賜婚,江家就是再不願意也得遵旨。」

  「江姑娘不過是因為沒有見過晏兄,被那些流言蜚語所影響,倘若她見過晏兄這副好相貌,嘖嘖,這天底下又有哪個姑娘不愛美郎君啊。」

  晏雲墨想起了那日與江映月相見,江映月被他氣得轉身就跑,搖了搖頭,說道:

  「她可不是尋常姑娘。」

  葉君南搖著摺扇想了想,也附和地點了點頭,悠悠說道:

  「這倒也是,京中這些貴女,看著個個都花團錦簇、粉堆玉砌的,還就江姑娘與眾不同。怎麼形容才好呢……就是那在百花之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別致風流……」

  晏雲墨見葉君南那閉眸回味的樣子,心有不悅,伸手從白瓷盤裡拿起一個果子用力朝他擲了過去。

  「哎呀——」

  葉君南這回也不再裝模作樣的搖他的扇子了,而是抱著被砸紅的額頭在那裡哀嚎。

  「晏兄,你好狠,這簡直是粗魯!粗魯!」

  說罷便起身吩咐門外的小二去拿止腫的冰帕,然後坐下來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織錦袋子,取出裡面的小銅鏡就開始對鏡照,嘴裡不停抱怨道:

  「都給砸紅了,幸好沒破皮,不然我這美玉一般的容貌可就給毀了……」

  晏雲墨往他那織錦袋子裡面一瞥,發現裡面還裝著幾個小巧精緻的銀制粉盒和銅奩胭脂,方驚訝皺眉道:

  「你竟然還塗脂粉?」

  葉君南一面拿著剛送來的冰帕子敷在額頭上,一面渾不在意地回答道:

  「是啊,這有什麼稀奇的,上京的名流子弟誰不敷粉?」

  說罷他便取出其中一個粉盒,拿著絲錦製成的小撲便要往晏雲墨的臉上招呼,嘴裡不停道:

  「來,晏兄,你天生就唇紅齒白,這若是再敷上了粉啊,保准那江家姑娘見了你以後就芳心暗許,非君不嫁了。」

  晏雲墨起身後,側身一躲,須臾之間便讓葉君南給撲了個空,葉君南撇了撇嘴,方又坐下接著敷自己的額頭。

  晏雲墨卻又接著方才的話題道:

  「你方才說江姑娘與眾不同,你見過她?」

  「自然是見過的嘍,」

  葉君南放下了冰帕後,就開始自銀盒中取粉往額頭上敷,一邊敷粉一邊說道:

  「上京的世家貴族們三天一茶會、五天一詩集的,去的多了,自然就見過,這江姑娘在那裡面,可耀眼著呢。」

  他說著說著又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停下敷粉的動作,轉頭對晏雲墨道:

  「說起來,上回那次集會,她還替你說好話來著……」

  晏雲墨一聽就來了興致,他上前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她說什麼了?」

  葉君南卻擺起了款,抖了抖衣襟,正色道:

  「我若告訴了晏兄,晏兄又應當如何謝我?」

  晏雲墨轉頭便對侍奉在門外的小二說道:「替葉公子將新釀成的'醉堂春'裝十壇。」

  葉君南當即便顏色一變,欣喜起來,梁滿樓的「醉堂春」最負盛名,只可惜價格昂貴,葉君南只是一介風流才子,並無功名利祿,故而總是垂涎不得。

  「晏兄真是好手筆啊,既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葉君南便把那日集會上沈妍是如何如何挑釁、江映月又是如何如何回擊,全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晏雲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