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陪伴著自己的家人,在長平度過了一段時日。
秦王並沒有派人來打擾他,而趙括的弟子門客,也都被安排在了周圍的院落里,每日的飯菜也是非常的豐盛。就這樣過去了七八天,秦王方才帶著人再次前來拜訪。
這一次,秦王並沒有帶多少的士卒,只是帶上了一個年輕人,還有兩位文士,趙括認識那位年輕人,正是趙政的親生父親,嬴異人,而那兩位文士里的一位年長者,正是呂不韋。趙異人看起來有些激動,剛走進了院落,他便急忙朝著趙括俯身行禮,趙括無奈的將他扶起來。
「多謝您幫我照顧妻子我聽聞您將政當作自己的兒子來對待,我很感謝您的恩德。」,他說著,便要再次行禮,趙括無奈的將他扶起來,在這個時候,趙異人方才看到了在院落內來回奔跑著的小傢伙,小傢伙根本不怕生人,正騎著他的玩具戰車,揮舞著手裡的木劍,在院落里跑來跑去的。
「他就是」,趙異人有些激動的說著,趙括點了點頭。
趙異人這才走到了小傢伙的面前,趙政停了下來,皺著眉頭,打量著面前的陌生人。趙異人看著這熟悉的面孔,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眼眶泛紅,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笑著問道:「你在做什麼啊?」,趙政看著面前這奇怪的人,心裡非常的困惑,自從離開了馬服? 來到這個地方? 他遇到的怪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他有些不悅的問道:「我在玩,您看不出來嗎?」
趙異人笑了起來? 他點著頭? 說道:「好啊,玩就好啊? 你知道嗎,我是你的父親」
「呵? 我還是你的大父呢!」
趙異人一愣? 方才看向了遠處的趙括,希望趙括能說些什麼,趙括卻也是有些遲疑,他看著趙政? 沉默了下來? 秦王哈哈大笑,拉著趙括的手,說道:「寡人忘了給您說,這位是秦國相蔡澤」,他介紹起身邊的人來? 蔡澤與趙括拜見之後,便開口說道:「我先前在趙國? 想要去拜訪您,聽聞您在挖掘渠道數次都沒有能見到您」
趙異人呆愣的看著他們聊著天? 又看向了自己的兒子,他有些驚訝的問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馬服君沒有告訴你?」? 趙政非常的生氣? 他認真的說道:「我是馬服子!我的父親是馬服君!我因為您是我父親的朋友而尊敬您? 這可不是怕您,若是您再胡言亂語,我就讓狄公來揍您!」
「原來他真的沒有說啊」,趙異人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麼說,他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看面前這個快樂的男孩,方才釋然,他還年幼,就是不知道真相又怎麼樣呢?等他年長一些,他就知道了,反正他在這裡過的很快樂,這就足夠了。趙異人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換了個方式,問道:「你很喜歡戰車?」
「是啊,我很喜歡戰車,可是我太小了,夠不到戰車,這是杜公給我做得可是他離開了馬服,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走,狄公說再也見不到他了,我還看到他哭了,可是他不讓我給別人說戈公給我說,等我長大了,就可以為杜公復仇」
「哦?」,趙異人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點著頭,說道:「等你長大了,的確是可以為他復仇你想要一架真正的戰車嗎?」
「想啊!」
「我可以送給你一架。」
「那我需要為您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
「那還是算了,父親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沒有付出而得到的收穫,往往是要付出更大代價的。」
趙異人驚訝的看著面前的小傢伙,他又問道:「你認字嗎?」,趙政有些不屑的看著他,傲然的說道:「當然,除卻楚國的字,我都能寫出自己的名字來,楚國的話和文字太難學了,我每次學不好,老師就打我我很討厭楚國的話和文字」
「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啊。」
「你的老師是誰?馬服君嗎?」
「我的老師很多最初是韓師兄當我的老師,教我認字,父親教我數學,天文,地理哦,狄公教我刺劍,給我講故事,戈公不教我,他喜歡帶我去玩,還有李公,他教我詩,可是我學不會最近又來了一位荀公,他說話也很有意思的,還有公孫公,還有鄒公還有展公魏公我有什麼不知道的都可以去問他們可是我不喜歡魏公,他身上很臭的。」
「嘶」,趙異人又吸了一口冷氣,瞪圓了雙眼。
「你不覺得累嘛?」
「不累啊,馬服很好玩的,有一群叫墨者的,他們能做出很多好玩的東西呢,我很喜歡跟他們玩,馬服有個大學室,那裡有很多好玩的人狄公還教我角牴,我在馬服能摔嬴很多比我大的孩子,他們可沒有讓著我!」
父子兩人就這樣聊了起來,甚至都沒有注意秦王和趙括已經離開了院落。
秦王拉著趙括的手,走出府邸的時候,正好看到荀子,公孫龍,鄭國,韓非四個人正在聊著天,展有事回去了,這裡就剩下了他們幾個人,趙括與眾人拜見,呂不韋完全不敢言語,站在最後頭,低著頭,蔡澤還好,蔡澤很熱情的跟這些人聊著秦國的事情,秦王這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請各位來看看秦國的國情。
趙括本以為秦王是要帶著自己去參觀秦國的官府,或者去看官吏行政。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秦王只是帶他在城內隨意亂逛,他們甚至都沒有乘坐馬車,只是弄了兩架牛車,一架是韓非來駕車,坐著秦王,荀子,趙括,公孫龍,而另外一輛則是李斯來趕車,坐著公孫龍,鄭國,蔡澤,呂不韋等人。
兩架牛車一前一後的行駛在道路上,慢悠悠的。
秦王便講述了起來,「這裡是秦國新獲得的土地,在多年之前,這裡是屬於韓國的。」,他看了一眼韓非,發現韓非並沒有惱怒,這才繼續說道:「在那個時候,上黨的耕地很少,上黨的太守馮亭,是個值得尊重的人,可是他在治政方面的能力,卻不是很好」
趙括認真的看著周圍,他發現了這裡與趙國的不同之處。
他曾來過長平,也知道長平城是什麼模樣的。
如今的長平,道路寬敞而又乾淨,這是跟其他國家完全不同的地方,道路兩旁的民居也是非常的整齊,常常能看到百姓們忙碌的從街道上經過,秦王笑著說道:「整個上黨的路都經過了數次的翻修,連接著周圍。武成君曾說:保持乾淨是可以避免疾病的。故而寡人下令,各地要保持城池內的整潔。」
「不許隨地便溺,不許傾倒垃圾。」
「寡人在各地設立了溷蕃,解決城池內的髒亂問題,又令大臣在城內修建排水設施,來排出城內的污水」
趙括瞪大了雙眼,而公孫龍卻笑眯眯的說道:「為了實現這些,秦國的徭役肯定也不少吧?」
「哈哈哈,秦國的徭役,是不會逼死百姓的,所有負責修建的服役的罪犯」,秦王認真的說著,他又說道:「可惜,原先的太守王稽,也是個無能的人,他甚至還想要投效趙國」,他搖著頭,繼續講解了起來。道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在經過一些街道的時候,有官吏來阻擋,盤問他們的身份。
當他們出城的時候,也要做記錄,趙括看到他們堆積的厚厚的竹簡,詳細的註明了出城人的身份,目的等內容。在城外,耕地是非常多的,處處都能看到百姓們正在勞作,有官吏陪同在一旁,這些官吏們也不來拜見這些「貴人」,秦王告訴趙括,這些官吏們如果拿不出像樣的政績,是要被問責的,所以他們做事非常的認真。
當秦王叫來這裡的官吏,跟他詢問耕地的情況的時候,官吏先詢問了他的身份,當得知秦王的身份之後,官吏們也都很激動,紛紛行禮拜見,這才拿出了竹簡,竹簡上詳細的記載了耕地的數量,生產,每年的收成,從耕牛的分配,到農具的更換,沒有什麼是漏掉的。
趙括發現他們甚至在用阿拉伯數字,他驚訝的看向了秦王,秦王笑著說道:「因為您的這種數字非常的方便,故而寡人在秦國推廣了您的這種數字這對秦國的幫助很大,因為要記錄,要驗算的東西非常的多這位就是武成君!」,當秦王指著趙括,對官吏們開口的時候,官吏們瞪大了雙眼。
那種激動,不亞於見到秦王時的那種激動。
趙括對秦國的理解又加深了一些,秦國又一種到骨子裡的嚴謹,這可能跟商鞅是有關係的,趙括覺得商鞅可能有強迫症,從整齊對稱的建築風格上來說,可能秦人大多都有強迫症,他們走起路來都要形成陣列,耕地也是整齊的,計算到了最極致,做事非常的謹慎,沒有一點鬆懈的地方。
他們有成文的詳細律法,刑法,訴訟法,民法官吏制度非常的明確,可以這麼說,諸國的官吏簡陋到令人髮指,秦國的官吏卻是詳細到令人髮指,光是一個鄉的官吏體系,就已經有了後來的模樣,可以說,這套體系一直運用了千年,郡縣這體系就更加不用說了。
秦國的百姓過的並不開心,因為秦國的律法苛刻,而且他們沒有娛樂活動,也沒有那個時間,秦國的一切都是耕作與戰爭,其餘的一切都要為戰爭而服務,從官吏們到匠人,沒有例外。可是,秦國的百姓活得很安全,在秦律沒有被嚴重破壞的基礎上,沒有人可以隨意奪走百姓的生命。
別說是尋常的官吏,就是王孫公子,也是不行的,像長安君那樣的人,若是活在秦國,早就因為殺人罪送去修長城了。百姓們被官吏抓捕的時候,甚至可以申訴,表達自己對判決的不公,這種申訴一直可以告到秦王那裡這讓趙括感到很驚恐,中國沒有法治精神??別開玩笑了。
所有的秦人都在按著律法的規定來辦事,沒有人可以違背,官吏不能隨意的提高稅收,所有人被要求只做自己分內的事情,不許多做,哪怕是好事並且,在秦國,沒有見義勇為是犯法的,可是多管閒事也是犯法的,例如您鄰居遭受了災難,您去幫助他,為他提供幫助,這就是律法所不允許的。
如果您在道路上遇到賊寇殺人,您沒有去幫忙,這也是犯法的。
如果有百姓遭受災難,例如耕地被動物破壞,他可以向當地官府申訴,官府會按著他守災情況給與補助,但是其他人不許給與幫助。
因為軍功制的存在,戰爭和農耕成為了升級爵位最好的道路,首先就是在戰場上,殺死敵人,就能改變自己的爵位,提升自己所得到的待遇,另外就是耕作,紡織,通過賣力的耕耘,增加了糧食產出,增加了布帛的產出,那農夫也是可以得到爵位。爵位的提升代表著一切,土地,家臣,榮譽,地位。
這就使得秦人上下一心,都在為了爵位而奮鬥。
匠人們不斷的製作出更優秀的工具,農夫們賣力的耕作,士卒們勇敢的打仗。
商鞅在秦國設立了一個遊戲伺服器,設立了二十個等級,所有的玩家都可以通過自己的方式來打怪升級,過上更好的生活趙括不得不感慨:商鞅的才能,真的是無與倫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軍功制提供了一個通往上層階級的道路,在其他國家,底層的百姓永遠都會在底層,沒有機會能提高自己的地位。
除非是忽然被君王看重,一飛沖天。
而在秦國,所有人都有一條道路,可以讓自己往上爬。這讓秦國多了很多優秀的人才。
秦國的強大,不是因為他的將軍和士卒,而是因為他的制度,早就超越了各國。
趙括就跟在秦王的身邊,觀看了各地的情況,從農耕,到水利,到道路建設,經濟制度,還有官吏,那些板著臉,認真的履行秦國律法的官吏,從冠冕上,就能看出這些人各自的爵位等級,趙括看的眼花繚亂,也分辨不出他們具體的爵位。秦王戴著的頭冠,似乎也是高等級的,因為官吏們都是先俯身拜見,再來詢問他的身份。
在這裡,見不到那些閒散的遊俠,看不到背著農具高歌的農夫,也看不到帶著貨物沿路叫賣的小商賈,沒有人停下來欣賞景色。
這裡得人都在過著快節奏的生活,來回奔波,行色匆匆,板著臉,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一張歡樂的面孔,也聽不到任何的笑聲。
「您覺得秦國怎麼樣呢?」
「很強大,只是聽不到笑聲。」
「在如今,能聽到呼吸聲就很難得,歡笑聲就更是奢望了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