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興侯府。
顧枕眠執筆繪畫，筆鋒如龍舞動，行雲流水，一幅山高水遠的磅礴繪卷漸漸在他筆下呈現。
程安從外進來，欲言又止半晌，始終未能將話語吐出。
「有話就說。」顧枕眠執筆動作未停，言語淡淡，如今他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沒什麼再能擾動心弦的。
程安仍舊遲疑了一瞬，才道：「大公子，皇宮裡傳出的消息，稱……成溪兒跑了，已經不知所蹤。」
顧枕眠筆尖一頓，深沉墨汁點落在大氣的山水畫上，他手腕一斜，便劃出猙獰的道子，將整幅山水畫破壞殆盡。
抬起狠戾的眼，他冷涔涔地道：「你說什麼？」
程安將頭埋得低低的：「說是，成姑娘求了寧妃，跟隨採買的宮人出宮，之後便不見了。」
「城門那邊如何說？」
「成姑娘相貌出眾，見過之人便不會遺忘，但城門守衛說，並無美貌姑娘出入，且這兩日城門守衛森嚴，都是要盤問籍貫的，也未有賤籍姑娘出城。」
那就是說，還在城裡了。
顧枕眠冷笑聲，將筆拋在地上：「給我查！」
小小女子，躲在這京城裡頭，又能藏到哪裡？
她既然自己跑了出來，倒也省了他去找人了。
他暫且平復了心緒，淡淡道：「去告訴歡兒，讓她明日去見見張家小姐，幫我傳一句話，在此之後，歡兒想要的那套胭脂，我買給他。」
「是。」
……
天未大亮，成溪兒已起身，去廚房燒火做飯。
全家幾口人的飯，都等著她來做，好在是大理寺卿清廉，家宅不大，僕從也少，否則只她一人做飯，還真是忙不過來。
待她將飯做好了，便會有小廝丫鬟來端，成溪兒同下人們一起用過飯，便有些歇息時間。
她坐在廚房門口，看著院子裡的青草，又無聊地望望青天，不禁嘆了口氣。
距離月底尚有些時日，她覺得這段時日格外漫長。
「雲湘。」
一道聲音忽從不遠處傳來，成溪兒愣一下，才忙應一聲：「在這裡！」
雲湘是她在這裡的名字，這才來張府一日，她倒是有些不習慣。
丫鬟站在遠處道：「小姐來了客，你且泡茶來，記得，要最好的茶葉，泡得好些，送到花園。」
「誒，我馬上來！」
成溪兒應一聲，便折回廚房挑選茶葉。
聽丫鬟說得那般重視，想要是貴客，她不敢馬虎，儘可能將茶葉泡好，不至於讓張小姐失了顏面。
將茶泡好，她便端去了花園，張府花園不大，平日裡都是夫人和小姐親自照料著的，雖無什麼名貴花種，卻也清雅。
成溪兒端茶過來時，遠遠便見亭中坐著兩道身影。
她正好奇張小姐的客人是什麼人物，卻不期然望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顧繼歡？！
成溪兒手一抖，險些將茶水給打翻了。
她強撐著鎮定，想著已經做了偽裝，只要將茶放心趕緊走便是了，便將腦袋又低埋幾分，規規矩矩地走過去，將茶放在桌上，給兩位添茶。
顧繼歡端起抿了一口，誇讚道：「你家這府邸雖不怎麼樣，但茶泡得倒是挺好，味道還不錯。」
張妙妙乖順地陪著笑臉：「顧小姐喜歡便好。」
「喜歡倒談不上，和我家的茶相比，還是差遠了。」顧繼歡端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說話也相當不客氣，「不過你這泡茶人的手藝不錯，將茶泡得更上乘了些。」
說罷，她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人：「你便是泡茶的？叫什麼名字？」
成溪兒輕輕攥緊手，啞了嗓音低聲道：「小人云湘，從前在貴人府邸做活，和小姐貼身丫鬟學了些，主子們能看上，便小人的福氣。」
「倒是會說話的。」顧繼歡饒有興趣道，「抬頭給我看看。」
「小姐，這便……不必了吧。」成溪兒輕聲道，「小人面貌醜陋，實在不敢污了貴人的眼。」
「能有多醜，抬起頭來。」
顧繼歡素來是如此性格，只要是她想的，便必須要得到，不容任何人忤逆。
成溪兒指尖攥得更緊，深吸一口氣，迅速抬頭又垂下，做出一副慚愧的模樣。
顧繼歡眼裡果然流露出幾分嫌棄，沒有表示要再看。
可莫名地，她覺得這丫鬟的眼有些眼熟，卻不知是在哪裡看過。
她索性沒多想，也不願意繼續回憶眼前丫鬟醜陋的面容，只嘲弄道：「素聞張大人清廉，可不至於連白淨的丫鬟都請不起啊，這般醜陋的面貌，平時如何面見外人，丟的也都是你府中的顏面。」
張妙妙好脾氣道：「她只是僱傭的短工，而且是在廚下幫忙，平日是不見客的，等我家廚娘好了，便要將她解僱的。」
「原來是廚子啊。」
顧繼歡愈發鄙夷，可端著掌中茶抿，又有些心動這醜丫頭的手藝。
其實，只是躲在後面做茶，不用露面的話，倒是也可以。
這般想著，她不緊不慢道：「既然是短工，那不如給我吧，讓我帶回府中用用，這丫頭做茶的手藝倒是不錯。」
成溪兒一驚，不想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被她看上，早知如此，她便該將茶做得差一些。
「這……」張妙妙有些為難，「她畢竟只是短工，並非我家傭人，我不好做主，不如顧小姐直接問問她？」
顧繼歡白了她一眼，只覺這位張小姐木訥沒主見，也不知自家哥是怎麼看上的，還要她來傳話。
她也懶得理會，便直接做主對成溪兒道：「你現在便回去收拾收拾，這就隨我走吧。」
成溪兒眸中閃過慌色，跪在地上道：「小姐，小人只是短工，待家中危機解了，還要回去做生意的，並無做場工的打算，何況小人這容貌……」
顧繼歡輕蔑道：「你在外左生意，能賺幾個錢，我可是武興侯府家的小姐，你若隨我回去，單單月錢，不知便有多少，你還要拒絕？」
她十分霸道地起身，拍板便做了決定道：「趕緊回去收拾，現在便隨本小姐回去，你若好好做，本小姐自不會虧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