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聲響令黎溫蕎下意識顫了一下,「什麼聲音?」
男人神色淡淡望著浴室,「養了一隻貓,總愛爬上爬下,大概撞到什麼東西了。」
黎溫蕎「哦」了一聲,卻依舊帶著疑惑。
男人夾起一隻稍麥放進她碗裡,「不是愛吃嗎,我今天特意給你包的。」
黎溫蕎微微點頭,腦海里思索著話題。
「我記得之前在塞盟你也養了一隻貓。」
「對,一隻白色的貓。」
「那隻貓圓頭圓腦的,我很喜歡呢。」
「喜歡麼?」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知道貓是怎麼區分地位的麼?」
黎溫蕎:「不太懂。」
「顏色。顏色越艷麗的貓,越受貓的歡迎,顏色越淡的貓,越受其他貓擠兌。而我那隻白貓,是所有貓里,最被瞧不起的。」
聽他這樣講,黎溫蕎蜷起了手指。
「它十分聰明,身手又矯健,可還是逃不過其他貓的擠兌。」
「但你很愛它啊,有你這樣的主人,它是幸運的。」
男人輕笑一聲,一雙眼睛漸漸暗淡,「都是從一隻母貓肚裡出來的,其他貓都帶著顏色,只有它是白貓。」
黎溫蕎看著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恍惚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你媽媽也很愛你的,不管怎麼說,你現在的成就,她會欣慰的。」
「你不懂。」
男人說著,一口灌下了杯中的酒。
他指著桌上的菜,「真的不吃麼,都是我親手做的。」
黎溫蕎看著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全部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奶油蘑菇放進嘴裡,「想不到你的廚藝這麼好。」
「沒辦法,我活了三十多年,大多數時候都在靠自己,做飯的技能也是被逼出來的。」
男人說著,眼眶漸漸染上一抹紅。
想起曾經那個孤傲的少年,黎溫蕎不禁同情。
「朝魯,你很優秀的,不必深陷在曾經的痛苦裡,一切都過去了。」
男人抿著唇一言不發。
黎溫蕎試探著給他夾了一隻稍麥。
「我記得你也愛吃的。」
男人拿著筷子沒動。
「我母親原本不會做這些的,是去了塞盟才漸漸學會。她那樣靈動的一個人,做什麼都像樣子,不曾想年紀輕輕就失去了生命。」
黎溫蕎嘆了口氣。
「我之前和你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黎溫蕎心裡發緊。
「我母親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我外祖父被人迫害,整個家族破敗了。
我父親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騙我母親懷了孕,之後又撇下她,娶了大戶人家的小姐,不但如此,還要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
母親在一個破舊的院落里偷偷生下我,之後便帶著我四處奔波,然後遇上了族長。
所以,你說這些仇恨,能這麼輕易過去麼?」
說這話時,男人眼中閃過湛湛寒意。
想起那天在醫院長椅上的對話,他說『你希望我雙手沾滿鮮血,還是放下一切積極生活』,黎溫蕎不禁打了個冷顫。
「朝魯,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
話說一半,黎溫蕎突然瞟到琉璃櫃裡一樣東西!
短暫愣怔過後,『轟隆』一聲,腦海中似是有什麼東西炸掉了!
那白色的邊緣,根根分明的流蘇,分明是她在舞會上見過兩次的狐狸面具!確切說,加上小暉拿的那張,是三次!
她身體打了個晃,手掌強行撐著桌子才沒讓自己癱軟下去。
腦海里閃過的,是黑壓壓雲層中呼嘯而過的閃電;是她滿懷絕望拖著泥濘不堪的身子癱坐在牆角;
是滂沱大雨里方嬸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是她忍著腹部的劇痛被浸泡在血水染紅的街道……
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順著看了過去,在看清楚柜子里的東西時,他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染上一抹猩紅。
黎溫蕎下意識起身,餐椅也隨著發出『咣當』的聲音。
她本能後退到玄關,卻被男人一把拉了回來。
「你……你……」
黎溫蕎渾身瑟縮,一時間無數種可能從她腦海里划過。
記憶的碎片拼拼湊湊,像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罩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男人攥著她的胳膊,氣息一點點逼近。
「為什麼跑?」
黎溫蕎依舊望著琉璃櫃的位置,嘴唇止不住顫抖,「你和我說實話……你要報的仇……是不是葉家?」
男人倏然一笑,唇齒間露出森森寒意,「想不到你這麼聰明。」
大腦一片混沌。
「所以,你說的父親,分明就是葉國征……你是……你是裴燃?!」
黎溫蕎被這個想法嚇到了!
男人一把將她壓進懷裡,「不錯,朝魯是我,瞿然是我,裴燃也是我!」
一股烏木香襲來,黎溫蕎這才察覺到,早在黃家的那次舞會上,她就聞到了這股味道,而在最近的幾次診療中,她也隱約聞到過。
她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
想起失去的暖暖以及方嬸,想起差一點失去生命的葉寒西,她對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脖頸狠狠咬下,血腥味瞬間瀰漫。
男人「嘶」的一聲,捂著脖頸反而笑出了聲,「你是在吻我麼?嗯?」
說著,他低下頭向她壓來,「托婭,你為什麼不讓我叫你托婭?你明明美得像道光,為什麼不讓我叫你托婭?」
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黎溫蕎別過臉去,然而男人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
「看著我呀,我和他比,哪裡差了?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比他的還要美?」
男人近乎癲狂的聲音令黎溫蕎屏住了呼吸,她緊咬著下唇,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他攻城略地。
男人冰涼手指摸過她唇瓣,黎溫蕎這才發覺,她夢裡的那個男人,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她穩了穩心緒,強忍著恐懼擠出一句話:「為什麼這麼做,就因為……我是他的妻子?」
男人驀地一笑,他俯下身,冰涼的氣息划過她側臉,又吹向耳廓,「一切都是天意,你信麼?」
黎溫蕎背在身後的手在玄關柜上胡亂摸著,就在她摸到什麼尖銳的東西時,一隻手掌攥住了她的手腕。
「別費力氣了,沒用。」
說罷,他冰涼嘴唇划過她側臉,又蹭向脖頸。
在看到她耳後那枚鮮紅的吻痕時,他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黎溫蕎能感受到他嗜血的氣息。
就在她想著怎樣反抗時,浴室里再次傳來『咚』的一聲!
這次的聲音比剛才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