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外,黎溫蕎隔著玻璃望向內部,藍色的帘子遮擋著視線,什麼都看不到。
實際上,以葉家的身份,儘管是ICU病房也會允許她進去,只是在她昏迷期間,所有人都向醫院打好了招呼,不讓她探望。
因為葉寒西現在的樣子……真的很不適合被她看到。
黎溫蕎扒在門上,腦海中閃過的,全都是那電光火石的瞬間。
她現在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答應他,答應他參加那個宴會,這樣他是不是在昏迷的時候也能有些盼頭?
「蕎蕎。」
褚念拿著外套披在她身上,「你現在也是病人,想要讓他放心,你先照顧好自己。」
黎溫蕎怔在原地,不管身後的人說什麼,她都好似聽不到了。
直到一隻手伸到她面前。
「太太,這是葉總衣服口袋裡的東西。」
黎溫蕎呆呆回過神,視線漸漸下移,最終落在伸過來的手掌上。
只見一個透明袋子內隱約泛著金色的光澤,她仔細辨認,腦海中似是划過巨大的轟鳴聲!
竟然是那條被她扔掉的莫比烏斯環項鍊!
她這才恍然想起,出車禍之前,葉寒西抱著她,說要送她一件禮物,還問她記不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她以為他不知道。
原來,他都記得。
黎溫蕎手指顫抖地接過項鍊,陣陣酸澀如排山倒海般襲遍全身。
一瞬間,她喉嚨哽塞。
葉寒西,你明明記得,幹嘛要賣關子!
你要早一點……早在幾年前說出口,我又怎麼會吝嗇對你的愛?
恍惚中,黎溫蕎再次記起那個盛夏黃昏,葉寒西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刻的驚艷。
「太太,回去休息吧。葉總即便昏迷也會惦記您的,只要有了這份惦記,他就會醒。」
黎溫蕎握住手中的項鍊,緩了好久才漸漸擠出聲音。
「這個項鍊……怎麼到他手上的?」
姚義嘆了口氣。
「就是前年,您給葉總過生日那晚,葉總因為處理緊急的事情失了約,第二天一早他就趕到了酒店,但您已經離開了。
葉總一個人在裡面坐了好久,之後他在垃圾桶里撿到了這條項鍊。」
心底驀地一空。
「他為什麼不說?」
姚義深吸口氣,「大概是沒自信您也喜歡他。」
黎溫蕎攥著項鍊,一口濁氣堵在胸口。
想不到,那樣風光霽月高高在上的人,也有沒自信的時候。
她恍惚想起一句話,在真正愛的人面前,你是自卑的。
確實,曾經的她,在面對葉寒西時也是自卑的,她同樣不敢相信葉寒西愛她。
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簡單又可笑的理由,讓他們彼此錯過這麼多年。
她吸了吸鼻子,嘴角盪起一抹苦澀。
而這一刻,她也終於明白,原來那段婚姻里,葉寒西說過的模稜兩可的話,全部是掩藏著愛意的試探。
傻瓜。
我也是傻瓜。
「太太,別哭了,葉總會心疼的。」
黎溫蕎這才發覺,她的臉上早已布滿了淚水。
她抬起手臂,一把抹掉淚,「他會醒的,是不是?」
遲疑片刻,姚義「嗯」了一聲。
「您要不想讓我們受牽連就好好休息。不然等葉總醒來,看見您這個樣子,我們幾個怕是要捲鋪蓋走人了。」
知道有安慰的成分在裡面,黎溫蕎還是點了頭。
「那您回吧,有消息了我告訴您。」
姚義話落,褚念接過了輪椅。
把黎溫蕎送到病房門口後,褚念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下屏幕,「蕎蕎我先接個電話。」
說罷,褚念拿著手機走到了樓道另一邊。
黎溫蕎遠遠看著她,她想,這個電話應該是和葉寒西有關,不然她不會避開她的。
身後一個人撞了下輪椅,撞掉了黎溫蕎手中的項鍊。
她彎腰去撿,意外觸碰到一個冰涼的手指。
「對不起。」
對方淡淡說著,而後撿起項鍊遞到她手裡。
由於對方的袖子挽到了手肘處,所以清晰露出小臂。
黎溫蕎接過項鍊,無意中視線在他手臂上停留。
在看到一個月牙形的疤痕時,她忽地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大概是她的表情太過詫異,對方臉上也帶著疑問。
黎溫蕎咽了下口水,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身高腿長的男人,「你是……朝魯?」
聽到這幾個字,對方身形一晃。
見他這個反應,黎溫蕎更加確信了!
「你真的是朝魯!是我啊,黎溫蕎……不對,我小時候你非要叫我托婭,怎麼說都不肯改!」
見對方一臉錯愕,黎溫蕎的聲音也弱了下來,「我認錯人了?」
她再次看向對方手臂上的疤痕,彎彎一道,和她小時候不小心用刀子割在朝魯手臂上的一模一樣。
她記得,那時朝魯的手臂鮮血直流,她嚇得哇哇大哭,朝魯一邊找東西按傷口,一邊安慰她說沒事。
最後是她把阿木爾喊來,幫他包紮了傷口。
而這整個過程,朝魯沒皺一下眉。
黎溫蕎恍惚想起,牧仁說朝魯十二歲那年母親去世,下葬第二天後便不知蹤影。
眼前這個人,如果真的是朝魯,那是不是太過巧合了?
黎溫蕎再次抬起頭確認,只見對方額前垂著碎發,一雙眼睛看不真切,她卻隱隱覺得熟悉,並不只是對朝魯那樣的熟悉。
就在她想進一步確認時,男人抿了下唇。
「我和您的故人長得很像嗎?」
黎溫蕎:「像……也不像,畢竟我認識他時還都是孩子。前段時間我聽說了他的事情,為他難過了很久。
抱歉,大概是前段時間想多了,現在才認錯人。」
男人放下袖子,「沒關係,可能我長得太大眾了。」
說罷,他轉身朝著樓梯口走去。
黎溫蕎看著他的背影,雖是穿著休閒服,依然沒有遮住他筆挺的身形。
這樣和葉寒西一樣出眾的身材和外貌,大眾麼?
男人推開樓梯間防火門,在黑暗中點燃了一支煙。
隨著打火機『啪嗒』一聲,頭頂昏暗的燈跟著亮起。
他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縷煙霧。
殊不知,他另一隻手的指甲,早已嵌入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