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溫蕎回到村子已是傍晚。
一下車,留在村裡的阿木爾迎了上來。
「溫蕎,又有一位江城來的先生找你,高高帥帥的,開的車子很高級。」
這幾個形容詞,幾天前牧仁就用過了。
這次顯然說的是葉寒西。
黎溫蕎小聲嘀咕,「來得這麼快。」
阿木爾耳背,「是呢,確實很帥,聽說他今天在騎射比賽里拔了頭籌,這可是第一次有外地來的小伙得第一!」
黎溫蕎無奈擺手,知道說再多的話也會被阿木爾聽錯。
褚言彎著唇,「去見見吧,有些話,說開了好。」
黎溫蕎點頭。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褚言原本掛在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躊躇間,他裝在口袋裡的手機傳來一串響聲。
……
黎溫蕎一步步向村子最西邊走去,視野里,是黃昏下的一人一馬。
風捲起葉寒西的白色襯衫,在一片霞光的映襯下泛著淡淡的橘色。
他身側的馬低著頭,時不時用腦袋拱他,嘴裡還發出「突突」的聲響。
大概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葉寒西回過頭來。
在看到她的一瞬,他英挺的眉眼仿佛化不開的墨。
「蕎蕎。」他喊她。
黎溫蕎在他面前站定。
「想不到,你帶著一匹馬都能比我回來得早。」
黎溫蕎說罷,原本拱著葉寒西的馬突然側過頭開始拱她。
黎溫蕎猝不及防,條件反射退後一步。
葉寒西摸了摸馬脖子,「你不認識它了?」
「嗯?」黎溫蕎仔細打量。
只見這馬淺褐色的毛油光水亮,額頭的位置有一小撮白毛,雖然不是什麼特殊的長相,但那種由內而發的儒雅氣質,是她見過的馬里獨一無二的。
「奶酪?」
黎溫蕎話落,馬又向前拱她一下。
「你見它的時候,它兩歲,現在快要六歲了。」
葉寒西緩緩說著,黎溫蕎心底驀地一酸。
她還記得,剛結婚時葉寒西帶她去馬場玩,這匹馬一見到她就歡騰地跳,還伸著腦袋試圖接近她。
大概是怕她害怕,葉寒西抓著她的手,輕輕撫摸馬頭上那撮白毛,還告訴她馬對她這樣是因為喜歡。
葉寒西還說,這匹馬性子和她一樣溫和,等馬成年了,就給她當專屬坐騎。
只是從那之後,黎溫蕎再沒去過馬場。
原因很簡單,那裡面有一匹沈芷白的馬。
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葉寒西主動解釋,「那匹白色的馬,是因為生病了去我那裡治病,治好之後就牽走了。」
黎溫蕎深吸口氣,「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早就不在乎了。
我過來見你,純粹是出於禮貌。怎麼說,你我都是故人,故人遠道而來,不管出於哪種關係,我都應該迎接。」
「就只是故人麼?」葉寒西問。
黎溫蕎彎起嘴角,臉上掛上一絲俏皮,「不然呢,前夫哥?」
話落,葉寒西凝固一瞬,隨即垂眸注視著她。
「蕎蕎。」
「嗯?」
「你變了。」
黎溫蕎不以為意,「哪裡?」
葉寒西彎起嘴角,手指捻過她髮絲,「哪裡都變了,看來你在這邊過得很好。」
說罷,葉寒西抬眼望向遠處山巒。
「抱歉,我帶給你傷害,卻讓你一個人去治癒。」
「都過去了,無所謂了。」
黎溫蕎話落,葉寒西再次注視著她。
這次他俯下身,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所以,你心底的傷痊癒了麼?」
看著他平靜面龐下隱隱的急切,黎溫蕎恍惚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初簽離婚協議時,葉寒西留下了一張字條:等你心底的傷痊癒了,我去找你。
不等她回答,葉寒西突然用鼻尖抵住了她,他呼出的氣體都變得紊亂,「蕎蕎,我好想你。」
說罷,他便低頭去尋她的唇,然而還沒觸碰到,黎溫蕎一把推開了他!
她後退幾步,胸口劇烈起伏著,「我從一開始就說過,我給不了你任何承諾,所以我在這裡的每一天,都不是在等你,而是用來忘記你。如果你來這兒的目的只有一個,那抱歉,我勸你還是儘快離開吧。」
「蕎蕎。」葉寒西眼眶通紅,「一點機會都沒有?」
黎溫蕎咬了咬牙,「沒有。」
葉寒西沉了口氣,好半晌才漸漸開口,「那你給褚言機會了嗎?」
聞言,黎溫蕎瞬間抬起頭來,只見最後一縷餘暉下,是葉寒西略帶受傷的臉。
黎溫蕎這才察覺,他看起來,似乎更瘦了。
「所以,你給了。」
黎溫蕎「嗯」了一聲,天邊最後一縷光消失了。
黑暗裡,一片蟬鳴蓋過了所有聲響。
就在她以為葉寒西會就此放棄時,肩上突然一沉,一件帶著溫度和淡淡沉水香的外套落在她身上。
不等她拒絕,葉寒西雙手攏緊了衣襟。
她記得,他明明沒有穿外套。
「我搭在胳膊上的,你沒看見。」
說罷,一雙手臂突然環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揉進了懷裡。
黑暗裡,黎溫蕎看不真切,但隔著薄薄的襯衫,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溫度和氣息。
結實的,熟悉的。
「葉寒西。」
黎溫蕎想要拒絕,然而葉寒西不給她機會。
「抱一小會兒也不行嗎?就當我奔波了一整天,你讓我靠在你身上歇一會兒。」
說這話時,他嗓音沉沉,每一個字眼裡都帶著疲憊。
印象里,葉寒西有幾次深夜突然回家,躺在她身側時都是這樣一把將她揉進懷裡,然後沉沉吐氣。
出神之際,耳邊再次傳來低沉沙啞的聲音,「你知不知道,我之前這樣抱著你,都是因為我想你,特別想。只是那時候的我太傻,猜不透你的心思,所以才不願意說。」
「蕎蕎。」葉寒西吸了吸鼻子,寬大手掌壓著她的後腦勺。
「我錯了,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我不求你原諒,只求你別那麼輕易推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