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嬸火化是在兩天後。
葉寒西買了最貴的墓地。
褚念說這些話時,黎溫蕎正攥著之前產檢留下的B超單,另一隻手握著方嬸留下的玉佩。
陣陣酸澀湧上心口。
說好要一起過日子的三個人,如今只剩她自己。
褚念伸出雙臂,將她摟進懷裡。
「她們兩個,會在另一個世界互相取暖的。」
黎溫蕎吸了吸鼻子,輕輕閉上了眼。
片刻過後,門口傳來聲響。
她抬起頭,就見葉寒西站在門口。
他的眉眼依舊是英挺好看的,只是神色透著疲憊。
而這樣的一張臉,黎溫蕎再也不想欣賞了。
褚念看了看黎溫蕎,又看了看葉寒西。
「蕎蕎,我就在門口,有事你喊我。」
說罷,她轉身出了門。
黎溫蕎偏過頭去,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梧桐樹上。
翠綠色的樹葉在陽光照射下泛著金燦燦的光,如此刺眼。
葉寒西幾步走到床邊,將山禾齋的餐盒放在柜子上。
他打開蓋子,從中舀出一勺粥。
「吃點東西吧。」
黎溫蕎沒吭聲。
葉寒西放下勺子,拉開椅子坐在她身側。
他試圖握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我欠沈芷白一條人命,所以答應她,要照顧她和小暉。當初要娶她,也只是因為想要彌補,不存在任何男女之情。」
這是葉寒西第一次向她解釋,可黎溫蕎沒有絲毫興趣。
她一聲嗤笑,蒼白的臉上滿是嘲諷。
「所以,你用我的孩子去彌補?」
葉寒西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往下說。
「你懷孕,是水到渠成,把你從雲城追回來,也是本意。
至於你在醫院走廊聽到的那個手術方案,只是巧合。我從沒想過用傷害你和孩子的方式去救他。」
「可事實是你還是用了我肚子裡的臍帶血!」
黎溫蕎雙目猩紅,胸口劇烈起伏著,這是兩天來她第一次釋放情緒。
「是,在我保不住孩子的同時,小暉奄奄一息!即便不用,那臍帶血也會成為醫療廢物!
可我黎溫蕎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向我解釋清楚,你覺得會發生後面一連串的事麼?」
「蕎蕎……」葉寒西嗓音沙啞。
「葉寒西,從一開始你就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沒有任何目的嫁給你!
你以為,我要借葉家的勢力來提高自己的地位,要借你的身份去壓黎佳佳一頭、去和葉南之再續舊情!
所以你從不解釋,你存心要我誤會,存心給我難堪!」
這些原因,都是她這兩天突然想明白的。
如果葉寒西和沈芷白真的沒有那層關係,那這麼多年他緘口不提,原因只能是這些。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拋下自尊,不顧他人的質疑,忍受著各種屈辱謾罵嫁給你,只是因為……」
話說一半,她突然住了口。
而葉寒西瞳孔劇烈收縮,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渾身僵硬地看著面前的人,無數過往從眼前划過!
她站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叫著「哥哥」;
她『爬』了他的床,清醒之後是那樣倉皇無措;
領證的那晚,她手指輕撫過他被打的臉頰,小聲問他「疼不疼」……
而從始至終,她看向他時,那雙水潤潤的大眼睛裡似乎一直藏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現在,他懂了。
「是因為……喜歡嗎?」
問出口的時候,葉寒西渾身都在顫抖。
他伸出雙手,緊緊捧住她的臉,「你喜歡我,對不對?你從一開始就喜歡我。」
黎溫蕎緊抿著唇,原本乾涸的眼眶再次湧上淚水。
「蕎蕎。」
葉寒西低頭吻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們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黎溫蕎大口喘著氣,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感到窒息。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我對你的喜歡,早就被這一次次的傷害消耗殆盡了!而如今,我們之間還隔著兩條人命!葉寒西,你讓我拿什麼去喜歡你!用命嗎?」
「蕎蕎。」葉寒西捧著她的臉,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這次換我愛你,嗯?」
他緊緊盯著她,一雙黑眸里似是有什麼在涌動。
黎溫蕎只覺得荒誕。
「葉寒西,你在這個時候說愛我,你不覺得可笑嗎?
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有哪一件能證明你愛我?
不過是你男人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在作祟!
如果你是出於彌補,那抱歉,我不需要這樣的施捨與憐憫!」
黎溫蕎話落,葉寒西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緊緊錮住她的腰身,像是怕她跑掉一般。
「蕎蕎,我不會放手的,絕對不會!」
……
葉寒西走出病房時,黎溫蕎已經睡著了。
她接連幾天沒休息好,葉寒西讓醫生在點滴里注射了催眠的藥物。
褚念看著他疲憊的面色,雖是充滿恨意,但終究沒說太難聽的話。
葉寒西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怔怔地望著病房門。
好一會兒後,他掏出手機,一頁頁翻看著黎溫蕎的檢測報告。
「葉總。」姚義小聲開口,「太太這次,不只是因為那天的刺激……」
「我知道。」葉寒西淡淡應著。
「那您不打算……」
「孩子已經沒了,告訴她這些,只會讓她自責。」
姚義嘆了口氣,「那現在……」
「譚敏娟最近什麼動靜?」
「她暗地裡收了不少散股,估計是想在老葉總身體徹底垮掉後扶持小葉總上位。但小葉總沒那個心思,所以她急了。」
葉寒西驀地一笑,只是笑里透著寒意。
「她親戚在集團里貪污的證據,收集怎麼樣了?」
「基本收集齊了,最近動手麼?」
葉寒西手指輕扣座椅,「還沒到最好的時候。」
姚義點頭。
正說著話,不遠處的電梯門緩緩打開,一道身影從中走來。
葉寒西眯起眸子,心底划過陣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