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親吻(二更)

  將近下午,馬車駛進一個羊腸小道,四周全是盛開的野花,不多時便拐進了一個僻靜的村落。

  趕車的馬夫停下,雲裳扶著謝寧下了馬車。她站在路口望了一下,不遠處是零零散散的鄉村屋舍。群山環繞,漫山遍野都是油菜花,風一吹就壓低了花枝,綠油油的葉子上挑著黃色的花穗。

  村口種著一棵幾人合抱的桃樹,樹下趴著一隻在睡懶覺的黃色土狗。因為著是下午,村裡的人大多在田裡種地,只有一些小孩子在追逐打鬧。

  日頭正好,謝寧眯了眯眼,也扶著雲裳一起進村了,村口第一家是四合的木屋,竹籬笆圍著院子,不知名的野花生長在角落裡,還沒進去就聽到幾聲雞啼。

  正中的大堂里走出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扎著頭巾,略顯圓潤,手裡端著簸箕,似乎正要去餵雞。

  謝寧隔著門輕輕叫了一聲:「姨母。」

  那婦女人聽到聲音動作一頓,回過頭見著門口的謝寧,手裡的簸箕都差點掉在了地上,她一拍大腿,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急忙就走了過來給她開門:「哎喲,是寧丫頭來了?怎麼不早點跟姨母說一聲,你看我什麼都沒準備,你哥哥呢?他來沒來?」

  許是見著了親人,謝寧覺得眼眶都有些濕潤了,她笑了笑,道:「哥哥他剛剛從書院回來,最近就有些忙,所以今日只有我來打擾您了。」

  她其實沒有跟他哥哥說,她被周顯恩趕出來了。她也想過去找她哥哥,但是一想到要回謝家,她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她不想去回去看她爹和郭氏的臉色。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找她姨母了。

  她姨母是她母親的親妹妹,一家都忠厚淳樸,從小到大,待她和哥哥也十分的好。這兒離兆京有一段路程,也算讓她暫時有個地方靜一靜。況且她娘以前也是住在這裡的,每次回到這兒都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那婦人李氏親熱地拉著謝寧的手,一面把她往屋裡引,一面故作嚴肅地道:「你這丫頭,什麼叫打擾?姨母這兒就是你的家,不管你什麼時候來,那都是回家,可不許說傻話。你能來啊,姨母就已經很高興了。」

  謝寧笑了笑,眼中有些酸澀。還好無論何時,都還有這些親人陪著她。

  二人說著便進屋了,雲裳在後面拿著行李就跟著進去了。大堂里只有一些梨花木桌椅、板凳,並著茶几柜子,正堂掛著幾幅書畫,陳設雖簡單,卻也收拾得乾乾淨淨的。窗戶向陽開著,屋裡便是亮堂堂的。

  李氏拉著謝寧在正中坐定,偏房裡又走出了一個身形精幹的中年男子,長得不高,鬚髮灰白,卻很是慈眉善目。他手裡還提著一個剛剛編好的竹簍,短褐上面沾了些竹屑。

  一見謝寧,他也笑了笑:「這不是寧丫頭麼?好些年沒見著了,都長這麼大了。」

  謝寧看著他,手還被李氏拉著,她柔柔地叫了聲:「姨父。」

  旁邊的李氏像是想起了什麼,提高了嗓門,指著外面的雞舍對那個中年男人道:「孩兒他爹,快去挑一隻肥一點的雞給殺了,再去村東頭塘里摸條魚回來。你瞧瞧這孩子都瘦成這樣了,得好好補補才是啊。」

  她一面說著,一面拉著謝寧的手,瞧著她手上沒有二兩肉,眼裡滿是心疼。

  謝寧抬了抬手,急忙道:「不用了姨母,我來這兒,就已經很打擾您了。就像平時一樣就好了,不用特意為我準備什麼,姨父您也去忙您的吧。」

  李氏笑了笑,道:「寧丫頭你就甭跟我們客氣了,等會兒啊,你成業表哥也要回來了,他在村里當了個夫子,你們小時候還一起玩過呢。等他回來,咱們就一家人好好坐下來吃個飯,你也有幾年沒來了,要是不多待些日子,姨母可要生氣了。」

  謝寧推辭不過,也只得應了,望了望屋外的菜園子,道:「姨母,我去幫姨父摘菜吧。」

  李氏趕在她之前將她拉了回來,又起身去了拿了一個竹籃子,挎在胳膊上,笑道:「這點事兒哪需要你來做啊,你呀,就在這好好呆著,等姨母給你做飯吃,你好嘗嘗姨母這些年的手藝變沒變。城裡儘是些大魚大肉,你肯定也吃膩了,今兒啊,就吃吃姨母給你做的家鄉菜。」

  謝寧跟在她身後,挽著她的手:「姨母您就讓我我跟您一起去吧,而且我和雲裳待在這兒,也沒事可做,你就讓我們兩個一起幫你吧。」

  雲裳也跟著點了點頭。

  李氏拗不過她,伸手點點她的額頭,寵溺地笑道:「你這丫頭啊,就是會心疼人。那行吧,你們和姨母一起去摘菜。正好啊,咱們講講知心話。也讓姨母聽聽這些年,你咋過的。」

  說到這兒,李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姑娘是好姑娘,就是沒攤上一個好父親。可憐她那苦命的姐姐去的早,留下一對兒女孤苦無依。

  至於那個謝浦成,有沒有他這個父親都沒什麼兩樣。眼高手低,瞧不起他們這些窮親戚不說,連帶著自己這一雙兒女都不待見。天天信著那個姓郭的狐媚子,由著她吹枕邊風。從小到大,不知道背地裡怎麼苛待這兩個孩子的。

  前段時間還聽說謝浦成把謝寧嫁給了一個殘廢的病秧子。當時可給她氣得,足足病了半個月才好。她後來帶著一家人去在謝家也鬧過一次,又去了周家,可惜連門都沒進去,就被當成打秋風的給轟了出來。

  木已成舟,這事也沒法更改了。她只是覺得心裡痛得慌。瞧著這丫頭不提那件事,她也不想去戳她的傷心事了。

  三人在菜園子裡摘著菜,謝寧彎著腰,挎著的菜籃子裡是些綠油油的青菜葉子,並著幾根白蘿蔔。

  摘好了菜,她們從菜園子回屋,剛剛要走到大門口,就聽得身後一陣平穩的腳步聲,有人清朗的喊了一聲:「母親。」

  聽到聲音,李氏似乎十分高興,急忙回過頭,沖走進來的男子笑道:「成業啊,你回來的正好,你瞧瞧誰來了?」

  傅成業早就注意到他母親身邊多了兩個姑娘,瞧著有些眼熟,但他也不好失禮盯著人家瞧。

  正好謝寧也轉過身,手裡還挎著菜籃子,沖他笑了笑,喊了一聲:「表哥。」

  傅成業身子一震,驚訝地微睜了眼。瞧著站在他面前的謝寧,似乎有些喜出望外。片刻後,他才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理了理衣擺。耳根子通紅,聲音有些虛浮:「阿寧妹妹。」

  李氏沖他招了招手:「成業啊,你爹在殺雞呢,你快去村東頭摸條魚回來,等會兒咱們一家人一道吃飯,也是給你妹妹接風。」

  說罷她就挽著謝寧的手一道進去了,身後的傅成業還站在原地,路旁的桃花開了滿樹,他抬手擋在唇邊,笑了又笑。

  回過神後,他急忙往村東頭走去,疾步如風,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日子轉瞬即逝,也是過了三四天。

  周府後院,周顯恩坐在書桌旁,面前鋪了一張宣紙,手裡提著狼毫筆,不緊不慢地寫著字。

  秦風站在他面前,將這幾日打聽到地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夫人這幾天好像回了鄉下,應當是她姨母家,足足呆了三四日,一直沒有走的意思,每日也就喂喂雞,種種花之類的。」

  周顯恩的仇家實在太多了,唯恐謝寧出現危險,所以秦風還是一直跟著她,暗中保護。

  周顯恩手下的筆未停,似乎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一面落筆,一面不冷不淡地「哦」了一聲。

  她要做什麼就做什麼,跟他無關。

  秦風似乎有話要說,瞧了瞧周顯恩的臉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開口:「爺,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要說就說,不說就出去。」周顯恩頭也沒抬,只是隨手蘸了些墨汁。

  秦風這才斟酌著道:「夫人在她姨母家倒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兒。不過……好像有一個男子與她走得挺近的,似乎是夫人的表哥,總是圍在夫人身邊。」

  啪嗒一聲脆響,秦風嚇得眼瞼一跳,下意識地抬頭瞄了瞄,就見得周顯恩手裡的狼毫筆斷成了兩截。

  他坐在輪椅上,冷冷地盯著面前的宣紙,面上看不出什麼異樣,反而隱隱帶了些笑意,卻無端端的讓秦風覺得有些害怕。

  周顯恩隨手拂開了斷成了兩截的狼毫筆,瞧著秦風,冷冷地道:「以後這種小事,就不用跟我匯報了。」

  他雖是這樣說著,可他那帶了威壓的眼神,卻讓秦風有一種如果他漏了一點細節,可能就會被他派去做些苦差事的錯覺。

  他咽了咽口水,又瞧了瞧自從謝寧走了,每天不記得好好用膳和吃藥的周顯恩。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裡肯定是想著夫人回來,只是嘴硬而已。

  秦風實在看不下去了,硬著頭皮道:「將軍,要不咱們去把夫人接回來吧,夫人她一向心軟,您就說一聲,她肯定就會……」

  剩下的話硬生生地被周顯恩冷冷的眼神給壓了下去,秦風悻悻地閉嘴了。

  周顯恩轉過身,隨手抽了一本書,語氣帶了幾分薄怒:「要去你自己去。」

  秦風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看來他家爺是鐵了心不肯先低頭了。

  「爺,那我先回去了。」他行了個禮就退出去了。他不能離開太久,免得謝寧那邊出事。

  周顯恩沒理他,靠在輪椅上翻著書頁,墨發垂落,遮住了他的臉色。

  秦風翻身上了屋檐,正要加快腳步出城去。忽地愣了愣,腦海里回想起剛剛周顯恩的話。

  要去,就他自己去?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讓他去把夫人請回來麼?

  秦風眼神亮了亮,越想越覺得是這樣。他實在受不了了,這個院子現在每天都安安靜靜地,以前他沒覺得有什麼,可突然熱鬧了幾個月,就覺得有點冷清了。

  而且他是真的希望他家爺能高興些。

  反正是他家爺自己說的,要去就讓他自己去,他這樣應該也不算自作主張吧。

  打定了主意,他翻身落在院外,駕著馬車就急忙往城外去了。

  村口,謝寧剛剛散心回來,踩在黃泥路上,周圍來來往往的村民路過時,就跟她打著招呼。

  這幾日待著這兒,她的心情都不由得放鬆了許多。正要回她姨母家時,卻聽得一陣馬車聲響起。

  見得馬車上的秦風,謝寧愣了愣,一瞬間有些恍然。

  秦風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她身邊,面色有些焦急。

  謝寧眼神微動,見著馬車內空蕩蕩地,復又垂了垂眼瞼,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受。

  「秦風,你怎麼來這兒了?」她還是撐開嘴角笑了笑。

  秦風瞧著她,急急地開口:「夫人,您回去看看爺吧。」

  見他神色焦急,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謝寧心頭一緊,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怎麼了?」

  秦風眼神黯淡了些,聲音有些低沉:「爺的病情又加重了,這幾天藥也不肯吃,怎麼勸都勸不動。夫人,要不,您回去勸勸爺吧。」

  謝寧微睜了眼,愣了一瞬,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他為何不服藥啊?」

  秦風沒說話,只是低著頭,似乎有些低沉。謝寧見他這樣,心下更是擔憂。

  周顯恩的脾氣她是知道的,每次不是她提醒著,他根本不會吃藥的。

  秦風偷偷瞧了她一眼,面上的悲戚更重:「夫人,您跟我回去一趟吧。」

  謝寧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眼裡忽地閃過一絲失落。她停下腳步,手指攥著衣袖,面上有些掙扎。

  她去了又怎樣?周顯恩也不會聽她的。他一直以來都是討厭她的,她回去,怕是只會更惹他不高興。

  「秦風,我……」她張了張嘴,準備回絕,可秦風卻直直地盯著她,眼裡帶了些懇求:「夫人,爺他真的病得很重,求您了。」

  謝寧眉尖緊蹙,腦海中想起受傷咳血的周顯恩,她肩頭一松,終究是點了點頭。

  她想著,就這一次,她回去看看他,然後就馬上回來。

  秦風見她同意了,面上是壓不住的欣喜,急忙將她迎上了馬車,風風火火地就駕車走了。

  馬車遠遠地駛過鄉間的小道,揚起塵土,只留下兩道車輪碾過的印子。

  周府後院,周顯恩還坐在書房,抬手輕咳了一聲,耳邊忽地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只當是送膳的丫鬟,他剛想讓來人下去。卻在腳步聲更清晰後,擋在唇畔的手一僵,眼中露出幾分訝然。

  是她回來了。

  他沉了沉眼,若無其事地翻著書頁。

  腳步聲在門口停了好一會兒,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進來。

  周顯恩的手指捻著書頁,遲遲沒有翻開。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推開,周顯恩身子一僵,濃重的陰影被透進來的日光推散了一些。謝寧就從門外進來了,手裡還端著托盤,青花瓷碗裡飄著濃濃的藥味。

  她站在門口,瞧著屋內的陳設,一瞬間有些恍惚。明明離開不過幾日,現在卻感覺她走了許久一般。有些熟悉的陌生了。

  窗台邊的軟榻上,絲衾還規規矩矩地疊放著。花瓶里的桃花早就枯敗了,卻沒有扔出去。一切和她走之前都一樣,卻又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周顯恩沒說話,只是自顧地看著書,有些微妙的沉默慢慢蔓延開來。她也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良久,她才閉了閉眼,暗暗呼了一口氣,提著步子往書房去了。她有些不安地攥緊了手裡的托盤,低著頭道:「將軍,我給您端了藥過來,您喝了吧。」

  說罷,她就將手裡的托盤放到了他旁邊,收回手,貼在身側,攏了攏鞋尖。

  「你還回來做什麼?」周顯恩生硬地開口,看都沒看她端過來的藥碗。話剛說完,他又沉了沉眸光,似乎有些不自然。

  聽著他冷漠疏離的話,謝寧喉頭一哽,心中又泛起了些酸澀之感。

  她果然不該來的。

  饒是如此,她還是低著頭,忍著淚意:「秦風說您的病情加重了,我回來想看看您。既然您沒事,那我現在就走,日後也不會再來打擾您了。」

  聽著她帶了些哽咽的聲音,周顯恩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握著書冊的手收緊了些。

  不知為何,聽她說再也不回來了,他心裡慌亂了一瞬。

  見他始終頭也不抬,也不肯多跟她說一句話,謝寧勉強笑了笑,就轉身出去了。

  書冊落地的聲音響起,謝寧身子一僵,腳步被迫停了下來。溫涼的觸感傳來,她的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她愣愣地轉過身,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見得周顯恩推著輪椅到了她身旁,右手握著她的手腕。低著頭,瞧不清面色,只能看到鴉色的長睫在微微顫抖。

  他不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腕,墨色長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

  謝寧只覺得被他握住的手都僵硬著,見他也不說話,好半晌,她才別過眼,輕咬唇瓣:「將軍,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我姨母會擔心我的,」

  她動了動身子,想將手抽出來,可握在她腕上的力道卻更加緊了些。她眉尖攏了攏,有些不知所措的無力感。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剛剛還要趕她走,可現在又困著她。

  她側過身子,望著窗外,輕聲道:「你弄疼我了。」

  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鬆了松,她正要掙開,卻忽地聽到周顯恩開口了:「留下來。」

  有些低沉的聲音響起,如煙似霧,卻在寂靜的房間內,清晰可聞。

  謝寧低下頭,卻見得周顯恩眉眼清冷地看著她,見她好半晌不說話,他沉了沉眸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不過是片刻,握在她腕上的手鬆開。

  涼意爬上他剛剛握過的地方,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得周顯恩俯身劇烈地咳了起來,肩頭顫抖。他抬手掩面,從指縫間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唇瓣隱隱染上了些血色。

  謝寧嚇得面色一白,急忙彎下腰,為他拍了拍背,慌亂地盯著他的臉,焦急地問道:「將軍,您怎麼樣?」

  周顯恩還在咳著,捂著胸口,似乎極為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謝寧都快急哭了,眼眶紅通通地:「我……我該怎麼辦,將軍,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你好受一些?您別嚇我啊。」

  周顯恩的手還擋著臉,虛弱地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藥碗。

  謝寧急忙轉過身,去將藥碗給他端過來,卻在轉身的時候,原本還咳得虛弱無力的周顯恩,面上卻絲毫沒有痛苦的神色了,嘴角反而勾起了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

  看來,他這病,偶爾還是有用的。

  謝寧端著藥碗蹲在他面前:「將軍,您快喝藥。」

  周顯恩依舊假意咳著,只是餘光望了望她手裡的藥碗,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這藥味,真是難聞。

  但是見得謝寧都快急哭了,他還是點了點頭。

  謝寧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將身子湊近了些,用調羹舀著藥,一口一口的餵他喝。周顯恩躺在輪椅上,半合著眼,只有她的湯勺餵到嘴邊的時候才張開一些,眼神卻是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臉上。看到她面上焦急的神色,他眼神微動,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幽深了些。

  她剛剛明明還在生氣,可看到他發病了,卻還是這樣擔心他,都快急哭了。

  真是傻的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他的心頭忽地涌動出一些他自己都預料不到的衝動,幾乎在瞬間就將他的理智淹沒。

  謝寧不知他在想什麼,正要將藥餵給他,卻見他忽地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謝寧抬起頭有些不解的道:「將軍,快些喝藥啊,只剩一點了。」

  周顯恩看著她沒說話,目光落在她的藥碗上,不冷不淡地開口:「太苦了,不想喝。」

  謝寧一噎,心裡有些焦急,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可是周顯恩抿著唇,絲毫沒有再喝藥的意思。

  謝寧只得無奈地道:「那我去給您拿些蜜餞吧。」

  她剛要起身,就聽得周顯恩輕笑了一聲:「何必這麼麻煩?」

  還沒等謝寧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就感覺手腕被人攥緊了,緊接著就跌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有些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正對上一雙幽深的眼,那雙眼中涌動著侵略的光芒。

  周顯恩抬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對視,卻是緩緩俯下了身子。

  溫涼的觸感印在她的唇上,帶來些濕潤的感覺。

  轟然一聲,謝寧只覺得好像有萬千煙花炸響在她的耳邊,只將她的腦子都炸成了一片空白。她睜大了眼,兩人靠的太近,呼吸可聞,仿佛他纖長的眼睫輕輕一掃,就可以掃過她的臉。

  謝寧的手還搭在他的肩上,渾身都僵硬著,忘了推開他。心臟撲通撲通跳,好像要跳到嗓子眼兒一般。

  似乎有什麼濕熱的東西卷了卷她的舌頭,有些笨拙地在她唇齒間遊動,帶著淡淡的藥味。前所未有的感覺惹得她身子一僵,面上早已是通紅一片。

  扶在她腦後的手收緊了些,讓這個吻更加綿長悠遠。

  他有力的手掌還放在她的腰上,有些發燙,將她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胸膛上。

  直到她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鉗制著她的力道才鬆開了些。

  周顯恩揚了揚下巴,手指撫過唇瓣,不冷不淡地開口:「還算甜。」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著十分普通的話。

  謝寧還沒有回過神,眼睫都在顫抖,直愣愣地盯著周顯恩,聽到他這般意味不明的話,臉上就綻開了朵朵紅雲。

  她站起身,慌亂地別過眼,瞧著一臉淡然的周顯恩,還有他微微有些泛紅的唇瓣,她趕忙把眼睛閉上,語無倫次地道:「我……天色不早了,我姨母還在等我……我……我先回去了。」

  說罷,她就急忙忙地跑了出去,還差點撞到了門框上。

  屋內暮色漸深,周顯恩瞧著匆匆離去的謝寧,良久,才抬手擋在面前,眼尾微微泛紅。

  他剛剛簡直是瘋了。

  可他眼中的波光卻是越發幽深,抬手放在了胸口上,很奇怪的感覺,心也跳的很快。唯一想起的,只是謝寧帶著緋色的臉和嬌艷的唇瓣。

  他可能真的瘋了。

  良久,他卻是勾唇笑了笑。繩鈴搖起,不多時,秦風便急忙進來了:「爺,怎麼了?」

  他有些欲言又止,他剛剛可是看著夫人急匆匆地跑了,他追過去的時候。只見著她趕了一輛馬車就走了。

  他現在心頭一陣自責,看來是他好心辦了壞事,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差了。

  周顯恩挽了挽袖袍,冷冷地道:「你把東西收拾一下,等會兒就出門。」

  秦風愣了愣,下意識地道:「爺,咱們去哪兒啊?」

  周顯恩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目光卻沉了沉。

  有一位走得近的表哥是吧?

  可惜來晚了,小姑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