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大結局

  三月初三,桃花盛,喜事臨。

  兆京街頭人頭攢動,百姓紛紛立在路邊看熱鬧,從榮盛街一路過去,都掛上了喜慶的紅綢,酒樓茶館裡的客人都趴在窗邊,探頭往下望去,指著這街上的派頭,交頭接耳。

  茶館裡側的客人瞧著大家都一窩蜂地涌到街上瞧熱鬧,不由得拉著旁邊的人問了一嘴:「今兒個這街上怎的如此熱鬧?瞧著是一條街都掛了紅綢,哪家人戶這般有派頭?」

  被問到的人瞧了那人一眼,咧嘴一笑,瞭然地道:「兄弟一瞧就是剛從外地回來的吧?這兆京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今兒啊,是鎮國大將軍成親的大日子,這能不氣派麼?」那人說著,舉起了三根手指頭,「聽說大將軍都放話了,要大宴群臣,放它整整三日的煙花咧。不僅如此,連咱們日理萬機的陛下都來給人家主婚了。」

  「嗬,好派頭。」那人像是有些嚇到了,瞧著街上這熱鬧勁兒,嘖嘖稱奇,「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這等福氣。」

  回話的人抿了一口茶,道:「娶的是長安巷謝家長女,那謝家姑娘也了不得,父親雖只是國子監祭酒,但她哥哥可是新上任的戶部尚書,來頭不小咧。」

  「那還真是郎才女貌了,不說,咱也去湊個熱鬧了。」那人說著,也起身往窗欄旁邊擠。

  街邊扎著頭繩的小孩手裡拿著糖人,興高采烈地瞧著街頭,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來了,來了!」

  鞭炮聲炸響,紅皮子四處彈著,煙霧中,迎親的隊伍遠遠地來了。小孩們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著,辮子上的彩繩跟著晃動。大人們一面捂著耳朵,一面也好奇地夠著脖子往外瞧。

  一身喜服的周顯恩踏馬而來,滿頭墨發由暗金色玄冠束起,眉如斜峰,眼若春水,鴉羽似的眼睫垂下,卻遮不住唇角、眉梢的盈盈笑意。清雋的面容在大紅喜服的映襯下,添了幾分緋色。

  黑色官靴束住下擺,再往上,便是被玉帶扣住的腰身,他本就生的高大,一身紅衣立在黑馬上,更顯得身姿挺拔。往日裡,都說他是冷麵殺神,今兒個唇角勾笑,眉眼微挑,那些湊熱鬧的女子瞧著,心神都有些蕩漾了,只嘆這般宛如謫仙的男人,終究是別家姑娘的。

  不過,姑娘們又將目光放到了他身後,一左一右陪同迎親的兩個男子瞧著也是不遑多讓。左面的顧重華,一身藍色長袍,袖口皆用金絲滾邊。腰垂環玉,眼下一點紅痣妖冶動人,眼如彎月細細眯著,天生一段溫柔氣韻。

  右側的沈珏一身竹青色長袍,墨發半挽半放,額前垂下兩縷勾在耳側,玄鐵面具遮住了面容,修長的手指攬著韁繩,長身玉立,行容如松。

  瞧著這三人,不過是成了多少兆京女子的夢,只嘆,一個今日娶妻,早有歸屬。一個是當今天子,高不可攀。便是那神醫沈珏,也是出了名的性情乖戾,不近女色。

  趴在圍欄上的女子們搖著手裡的團扇,皆是不約而同地輕嘆了一聲。

  眼見著迎親的隊伍行至了面前,打頭的三人身後,跟著一頂四方寶蓋花轎,正經的八抬大轎。纏花繞玉,轎簾繡的富貴牡丹,金線穿引,流光溢彩,連牽頭的都是西域貢馬。花轎後的隊伍整整齊齊地排了個長隊,兩側還有踏著戰馬的將領壓陣。

  鞭炮聲隨著迎親隊伍一路往前,樂人們吹吹打打,嗩吶鼓聲響徹了整個兆京的街頭,震得樹上的桃花都紛紛揚揚地落下。行了快一個時辰,才到了尚書府,遠遠地望去,除了滿目的紅綢喜字,門口還烏泱泱地圍了一圈人。

  到了門口,花轎停下,周顯恩翻身下馬,直接便要入府去接新娘子。

  門口的蘇青鶴伸手攔住,先是沖周顯恩抬手道喜,隨即又笑道:「大將軍,這想接新娘子出門,可沒有那麼容易,下官受謝兄所託,替他試試您,您且放心,不會誤了時辰的。這都是規矩,不能免了。」

  周顯恩雖心急,但也不想壞了規矩,也便點了點頭,真就停在了門口,眼神卻一直望著尚書府的大門:「你要試什麼,快點說。」

  蘇青鶴抬了抬手,便有侍女端著托盤而來,紅布上擺著三杯酒。她指了指那幾杯酒,道:「此乃兆京醉仙閣的『三不倒』,飲下,就可入府了。」見周顯恩有些猶豫,她又道,「這可是罰您上一回冷落了咱們新娘子,不能不喝。」

  她說著,瞧著皺了皺眉頭的周顯恩,使勁壓著唇角的笑意,此酒名叫「三不倒」,任他酒仙來了。第一杯辛辣,第二杯苦澀,第三杯甘甜,但三杯下肚立馬就倒地。

  不過她自然不能讓新郎官就這麼真醉暈了,早就讓人準備了醒酒湯,這只不過是略為懲罰一下他罷了。

  聽她這樣說,周顯恩挑了挑眉:「行,本將軍喝。」

  不需要他開口,身後的顧重華和沈珏就過來了,三個人趁著蘇青鶴不注意,一人一杯酒,仰頭就一飲而盡。

  「誒,你們這……」蘇青鶴微睜了眼,這明顯是耍賴啊!

  周顯恩執著空酒杯,頗為得意地瞧著蘇青鶴:「喝完了,這下可以讓我進去了吧?」

  蘇青鶴瞧著站在面前的這三個人,雖然知道他們這是投機取巧,也只是有些無奈地瞧了他們一眼。她往旁邊一讓,抬起一隻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大將軍請進,不過我要提醒您,按照習俗,門內會有人持棒,敲打新郎,這也是習俗。」

  蘇青鶴的話音剛落,一旁的沈珏解釋道:「不用擔心,就是請幾個婦人假意敲打罷了。」

  蘇青鶴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倒是沒有說什麼。

  周顯恩點了點頭,便伸手推開府門,剛剛說完的沈珏眼皮一跳,連顧重華和周顯恩都愣住了。

  「你確定他們等會兒會隨便打打?」周顯恩轉臉瞧著沈珏,挑了挑眉。

  沈珏喉頭微動,但見內里三圈外三圈地圍了一幫子人,個個虎背熊腰,身高八尺。一看周顯恩他們進來了,立馬和善地對他笑了笑:「大將軍放心,蘇大人特意交代過的,所以咱們這些大理寺的兄弟下手會有分寸的。」

  還沒等周顯恩他們鬆一口氣,就見得那群人從身後掏出一根手臂粗細的棒子,擺出了列陣的架勢,整齊劃一地大吼:「大將軍,得罪了!」

  說著,烏泱泱一群人就撲了過來,周顯恩微睜了眼,奈何身上還穿著喜服,就是弄髒了半點他都捨不得,所以只是左右躲閃,並不還手。

  那些大理寺的人知道周顯恩武功高,個個下手毫不留情,一棒子下來都是除了臉,哪兒都打。

  周顯恩足尖輕點,就穩穩地踩到了一個人的肩頭上。身後的沈珏將手中的大雁往上一拋:「周顯恩,別忘了這個!」

  身上綁著紅綢花的大雁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曲線,兩對翅膀撲騰著,還被來得及張嘴叫,就見得周顯恩身形一動,把它穩穩地抓到了手裡。

  他輕蔑地笑了笑,腳下生風,踩著那些人的肩頭,就一路往內,翻身一躍,就穩穩地落到了迴廊下。他懷裡抱著大雁,仰起下巴瞧著後面持棒子的那群人:「想攔住本將軍,下輩子吧。」

  他說著,徑直就去了內堂。

  內堂里不見新娘,但見端坐在玫瑰圈椅上悠閒喝茶的謝安。

  周顯恩環視了一圈,皺了皺眉道「我夫人呢?」

  他手裡提著的大雁也跟著張嘴叫喚了幾聲,翅膀一陣撲騰。

  謝安起身,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衣袍,瞧著周顯恩道:「大將軍見諒,謝安只有這麼一個妹妹,所以今日設了三關來考考您,您已連過兩關,只是這最後一關,還得請您說服我,讓我能放心地我妹妹交託給您。」

  周顯恩抬了抬眼,鄭重地道:「我周顯恩起誓,此生唯她一人,願以命相護。」

  謝安瞧著他的眼神,良久,唇角才揚起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他點了點頭,這才讓人接過周顯恩手裡的大雁,算作是禮成了。

  他轉過身,便往內堂而去,頭也不回地道:「還請大將軍記住今日的誓言,否則,謝安亦會以命相拼。」

  「本將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周顯恩揚起下巴,笑了笑。

  謝安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便撩開珠簾進去了。

  不多時,便有侍女從內堂出來,手提花籃,纖細的手臂一揚,就是紛亂的花瓣落下。周顯恩不自覺握緊了袖袍下的手,喉頭微動,目光直直地盯著珠簾後。

  金玉碰撞,噹啷作響,珠簾往兩邊撩開,謝安就背著一身大紅喜服的謝寧出來了。

  青藍色的孔雀羽扇遮面,只隱約見得頭頂鳳冠垂下的珠玉串子。滿頭青絲綰正,朱紅的瓔珞穗子落在肩頭。對襟領口繡的是比翼鳥,隱約露出些許白皙的脖頸。裙擺盛開著大團大團的牡丹花紋,五色絲帶束住了盈盈一握的腰身。眉目如黛,青絲如墨,寬大袖袍滑落,露出一小節藕白的手腕,乖巧地搭在謝安的肩頭。

  周顯恩愣愣地看著她,哪怕她的面容都被羽扇遮去了,可光是瞧著她一身喜服的模樣,他的呼吸就停滯了片刻。隨即就動身往她那兒而去,要將她接過。

  前面撒花的侍女急忙攔住了他,瞧著他那心急的樣子,掩嘴笑道:「新郎官莫急,這齣府的路啊,得由謝大人將新娘子背出去,送她上花轎。」

  謝安背上的謝寧知道周顯恩在附近,本想抬頭看看他,可想起喜婆交代的規矩,又急忙將頭垂得更低了些,手中羽扇將自己擋了個嚴嚴實實。

  周顯恩的目光一直落在謝寧身上,被這些侍女攔著,也只得依著她們的退到一旁,瞧著謝安一步一步將謝寧背出府。

  門口那些大理寺的人都將棒子扔了,站在外邊一道瞧熱鬧,翹首以待想看看新娘子。

  大堂的台階處,謝安背著謝寧,慢慢地往前走著。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肩頭在微微顫抖,謝寧攏了攏眉尖,心頭也有些難受了起來。

  「哥哥。」她低低地喊了一聲,眼眶慢慢地就紅了。

  謝安一直低著頭,瞧不清神色,聽到謝寧的聲音,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阿寧,你記得,日後若是周顯恩敢薄待你,只管來找哥哥,一聲哥哥,一輩子都是你哥哥。」

  聽到他的話,謝寧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背上就哭了起來,手緊緊地握著他的肩頭,哭得身子都在顫抖:「哥哥,我我一定會好好地。」

  濕熱的水漬浸透了他背上的衣衫,謝安抬起頭,壓低了眉頭,卻輕笑了一聲:「傻丫頭,哭什麼?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得高高興興地出門。」

  「小時候你一哭,就纏著要我背你,哄著哄著就睡著了,怎麼長大了,背著你,還要哭了?」

  他這樣說著,可自己也已經哭了。復又低下頭,忍下了淚意。

  謝寧趴在他背上,抽抽噎噎地「嗯」了一聲。直至到了花轎前,謝安在那兒站了許久,終究還是讓身旁的侍女將謝寧扶了下來。

  喜婆撩開了花轎的帘子,謝寧彎腰就坐了進去。謝安將手裡的一串彩線束好的銅錢輕輕放進了她的懷裡:「吾妹謝寧今日出閣,從此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孔雀羽扇後的謝寧早已泣不成聲,眼淚滴在懷中的銅錢上,纖細的肩頭微微顫抖著。

  「起轎!」喜婆放下帘子,高喊了一聲,幾個轎夫就將轎子抬起,轉了個方向往榮盛街去了。

  周顯恩翻身上馬,行在最前面,身後跟著顧重華和沈珏。而花轎旁,謝安也在隨行。女子出閣,需同族兄弟相送,以討彩頭。

  街上的炮竹又噼里啪啦炸了起來,樂人們吹吹打打,花轎行到一處,頭頂的紅綢便被人拉下,紛紛揚揚灑落各色的花瓣。

  看熱鬧的路人仰頭瞧著滿天的花瓣,皆是新奇地睜大了眼,小孩們圍著攤子轉圈,一面轉,一面拍手叫好。在一片艷羨的目光中,花轎到了鎮國大將軍府。

  新帝即位,大赦天下,還對朝臣論功行賞,因著周顯恩的地位已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所以就給他另賜了一座府宅,搬出了周家。

  端坐著的謝寧感覺到花轎停了下來,心跳陡然快了幾分,右手緊張地握緊了遮面的羽扇,雖這不是她第一次出閣。可上一回,她只顧著傷心害怕,再加上周顯恩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她也就心如止水地過了那套禮。

  可現在不一樣了,饒是她看不到,也隱約感覺周顯恩就在轎門外,這一回,他要來親自迎她了。

  她有些緊張地閉了閉眼,長舒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一下。她好不容易調順了呼吸,卻在轎簾被撩開的那一瞬間,呼吸一促,只覺得脖頸間都冒出熱氣,將她整個人熏得暈暈乎乎的。

  修長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隱約可見半截大紅的長袖。

  喜婆在一旁高喊:「迎新娘下轎!」

  謝寧握著羽扇,眼中波光瀲灩,都緊張地忘了伸手。那喜婆一喊,她才回過神來,急忙輕輕將手放到了周顯恩的手裡。

  溫熱的手掌將她的手指合住,謝寧更加緊張了。可握著她的那隻手也隱隱出了些薄汗,隨即就將她帶出了轎門。

  謝寧始終低著頭,青藍色孔雀羽扇遮面,從兩側瞧去,也只能見著鳳冠上垂下的珠玉。周顯恩一直偏頭瞧著她,手臂一攬,就將她抱在了懷裡。

  謝寧嚇了一跳,慌亂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還好她手中羽扇拿的穩,沒有見人瞧見面容。

  她壓低了聲音道:「夫君,你這樣不合規矩的,你得扶著我走進去才是。」

  一旁的喜婆也是瞪大了眼,又不敢說他什麼。

  可周顯恩只是揚了揚唇角,道:「我等不及了,這樣快一些。」

  說著,他加快腳步,就抱著謝寧入了府。

  聽他這樣說,謝寧也輕笑了一聲,便乖乖躺在他懷裡了。

  入了府,滿堂賓客已經到了,觥籌交錯,談笑晏晏,見著周顯恩抱了新娘子進來,一個個地都停下酒杯,夠著脖子想見新娘子的面容。

  早已準備多時的清音公主端著托盤就過來了,上面放著紅線捆著的葫蘆,她將紅線解開,葫蘆就分做了兩半,一旁的侍女過來,往兩半葫蘆里倒了些清酒,她笑嘻嘻地道:「新人快喝合卺酒啦。」

  謝寧和周顯恩各拿了一半,便小口飲下。

  清音公主又拿過一把剪刀,在他們倆身上各剪了一縷碎發,便用之前葫蘆上的那根紅繩捆好,打了個同心結,便放在托盤上,由侍女收好了。

  「結髮禮已成,新郎官現在來解紅纓。」她說著,指了指謝寧鳳冠上垂下的紅纓,便退到了一旁。

  周顯恩笑了笑,往前幾步,略低下頭,將她耳側的許婚之纓解開,手指輕輕略過她的耳垂,惹得她眼睫微顫。

  周圍的賓客拍手叫好,清音公主也笑道:「現在是最最重要的時候了,新郎快念詩,念一句,扇子才能移下來一點,要是念得不好,咱們新娘子可是不給你看的。」

  「念詩,念詩!」周圍看熱鬧的人都興奮地喊了起來,一個個就等著看羽扇後面的新娘子。

  沈珏推了推周顯恩的手,笑道:「可別給我們丟臉啊。」

  周顯恩不屑地輕笑了一聲,隨即將目光落在謝寧的身上,未多思索,便道:「團團似裁月。「

  賓客叫了一聲「好」,謝寧手中青藍色的孔雀羽扇也往下移了一些,露出彎如細月的黛眉。

  「皎皎入我心。」

  羽扇往下,珠玉早已被撩開,別到耳後,一雙眉目含羞,瀲灩著似水的波光。鴉羽似的眼睫輕顫著,撩起一個勾人的弧度。

  單單是見著一雙眼,四面就安靜了一瞬,周顯恩被她瞧著,呼吸一促,有些失神地念著下一句:「新婦下妝樓。」

  孔雀羽扇移到了下巴處,尾端遮住了紅唇,大半的面容已經露出。眉目如畫,面若雪團,兩腮微紅,略低著頭,小巧的耳垂早已紅透。

  」同引鸞鳳歸。」

  最後一句詩落地,謝寧將羽扇放下,極快地抬眼瞧了瞧周顯恩,就見得他瞧著自己,像是看得出神了。

  他今日一身喜服,比平日裡更顯得清雋,她也急忙低下頭,面上的緋色更深了些。

  沈珏推了推周顯恩的背後,調侃道:」還傻站著做什麼,拜堂了。」

  被他一推,周顯恩才像是回過神來。走過去,牽著謝寧的手,便往著堂前的大紅團蒲而去,兩人對立而坐,堂上主婚的是顧重華和謝安。

  在喜婆的喊聲中,謝寧和周顯恩彎腰行了拜禮,鳳冠上的珠玉垂下,她偷偷抬眼,就見得周顯恩一直瞧著她,眼底的笑意幾乎快要盈滿了。

  一切禮成,謝寧就由著侍女引入了婚房,周顯恩也要跟著進去,面前幾個將領急忙攔住了他,一人提著一壺酒,笑嘻嘻地道:「大將軍,今兒可是您大喜的日子,不喝兩杯,可不許入洞房。」

  「就是就是,至少得同我們每個人都喝一杯。」

  「哈哈,來來來,酒備好了。」

  大堂里一片喧鬧,女眷們在一旁吃菜瞧熱鬧,男眷們紛紛提著酒壺把周顯恩給圍住了。

  「好,敢攔我是吧?那今日本將軍就喝得你們全部橫著出去!」周顯恩撩開了袖子,大手一揮,就接過一壺酒仰頭一飲而盡。

  「痛快!」賓客拍了拍手,給他敬酒的也不推說,照樣喝了一壺酒。

  堂上的顧重華瞧著被酒壺圍住的周顯恩,不由得輕笑了一聲,目光一轉,落到了角落裡跟清音公主一塊喝茶的蘇青鶴身上,勾了勾唇角,眼中溫柔笑意更深。

  蘇青鶴抬起頭,就正好對上了顧重華的目光,她下意識地打了個擺子。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莫不是陛下還要她晚上留在御書房幫他批閱奏摺?

  她趕忙低下頭,裝作沒有瞧見他的樣子。她剛剛轉過頭,就見得清音公主雙手托腮,不知是看到了什麼,眼睛都直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就見得對席坐著一身青色長袍的謝安。

  身旁的清音公主在一瞬間就坐了起來,提著裙擺就往謝安那兒去了:「漂亮哥哥。」

  謝安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地手一抖,杯中酒都差點灑落了。一抬頭,果然見得清音公主笑盈盈地看著他,搬著椅子就往他旁邊坐下,毫不避諱地看著他:「漂亮哥哥,我又抓到你了!」

  謝安像是被嗆到了,急忙抬手掩面咳了咳,不知是咳嗽的,還是難為情,耳根子已經紅透了。

  「漂亮哥哥你慢點喝,清音給你拍拍背。」清音公主說著,就抬手拍在他背上,謝安別過目光,耳根子在一瞬間更紅了些。

  滿堂的紅綢映著喜色,大堂里,周顯恩還在喝酒,身旁倒了好幾個醉趴下的人。他抬起手,輕蔑地一笑:「來,繼續。」

  那些賓客不服氣,抱著酒罈子就來了,直接論壇喝。高堂上的喜字矚目,角落裡一襲暗金色的身影自顧飲酒,眉眼帶笑,在桌上留下一個禮盒,便走了。

  ……

  新房內,謝寧緊張地坐在床榻上。周顯恩已經在外面待了快兩個時辰了,她一個人無聊,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只得低頭把玩自己腰上的紅帶子。

  直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她趕忙將耳後的珠簾放下,遮住了面容。可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開門進來。她正按捺不住好奇想抬頭看看,就聽得一陣不大不小的聲響,門框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像是有人撞了上去。

  緊接著,房門就被打開了,周顯恩揉了揉肩膀,見到謝寧的一瞬間,就把手放下了,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

  他雖面色如常,可步子都有些虛浮,一呼一吸更是濃烈的酒氣,也不知今日被灌了多少酒。謝寧急忙起身,想要去扶他過來休息,可周顯恩卻先她一步過來了。

  他現在床榻旁,略低下頭瞧著她,唇角慢慢浮現出一絲滿足的弧度。他像是有些醉了,扶著床欄,慢慢地坐到了謝寧身旁,靜靜地看了她許久。

  謝寧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擋住了臉,便輕輕地開口:「夫君,你別這樣瞧我。」

  她側過身,耳垂已經紅透了。

  周顯恩輕笑了一聲,將她的肩膀扶住,讓她面對自己,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我夫人好看,怎麼也看不夠。」

  謝寧略低下頭,只覺得眼睫都有些熏熱了。

  「真的,你今日真的好美,美得我都想把你藏起來,只讓我一個人看到。」周顯恩伸手撫了撫她的面頰,眼裡涌動著毫不遮掩的情意。

  「自然是給你看的。」謝寧說完,面色已經緋紅一片,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周顯恩的眼神迷離了一些,唇瓣輕輕下移,掠過她的眉眼,鼻尖,最後停在她的唇瓣,輕輕咬住,濃烈的酒香竄進了她的口中。

  她也緩緩閉上了眼,仰起下巴,回應著他的吻。雙手勾在他的脖子上,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周顯恩細細地吻著她,聲音喑啞:「你是我的。」

  謝寧輕輕「嗯」了一聲,伸手將他的腰抱得更緊了。她閉著眼,感受著他越來越灼熱的呼吸,一聲一聲動情地喊著「夫君。」

  鳳冠落在地上,珠玉在側,緊接著就是大紅的喜服,白色的裡衣,緋色的肚兜,一件一件搭在床沿。

  幔帳垂落,遮住了一室的春色。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