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還在繼續分析。
「其二，草原蠻夷都是以遊牧為生，他們每一個人，天生就是弓馬嫻熟的騎兵，所以他們行軍也不需糧草，戰馬到了哪裡，哪裡就是他們的牧場，如若糧草不夠了那就去搶去奪，因而草原蠻夷劫掠成性，打不過就可以跑，這對他們而言壓根就不需要任何成本。」
「可中原王朝卻是不同，中原王朝若是要出塞征戰，那所費錢糧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大軍還未曾出動，就需連綿不斷的糧隊提前從各地調動出發，將無數的糧草延綿數百里地運往長城塞外，而大軍出動之後這糧隊也不會停歇，大軍打到了哪裡他們就要把糧食送到哪裡，以確保將糧草輜重送到前方的將士們手裡，如此耗費的民夫青壯與糧草物資更是一個難以想像的天文數字！」
「換句話說，中原王朝出塞征戰，本身就是一項極為危險，而且成本極高的事情，所以歷朝歷代才會選擇修建長城防守，很少會主動出塞征戰。」
這第二點，姚廣孝說得極為細緻，幾乎是嚼碎了餵給太子朱高熾和太孫朱瞻基聽。
朱高熾雖然不懂兵事，但他熟悉糧草啊！
所以大胖胖也是很輕易就明白了這個原因，對中原大軍出塞征戰的成本感到膽寒！
光是出去打一次仗，就要調動海量的人力物力，以維持前線將士征戰，這麼看起來確實沒有必要出塞打仗啊！
按照歷朝歷代的做法，老老實實地倚靠長城防守就行了，畢竟那些錢糧物資用來發展民生多好！
想著朱瞻基年齡還小，朱棣也開了口，順著姚廣孝的話語解釋了一番。
「在冷兵器時代，戰馬不僅是衝鋒陷陣、克敵制勝的極為重要的軍事裝備，也是驛站、後勤保障的主要戰略投送能力運輸工具，直接關係到戰爭的勝負，因而備受關注。」
在古代騎兵的定位，相當於戰鬥機，代表了戰略投送能力，騎兵善攻而優秀步兵機動範圍有限善守。
「而打仗也不是僅僅需要將士軍兵那麼簡單，將士還沒有開始出征，朝廷就要抽調徵召民夫青壯運輸糧草輜重到前線，這損耗的民力物力財力也是戰爭勝負的關鍵！」
「剛剛少師提及的嶺北之戰，我大明慘敗，失去了很多戰馬，以致於在以後長達十五年的時間裡，我大明也未曾有過大規模出擊的舉動，戰馬的匱乏就是制約大明大規模軍事行動的主要原因！」
朱棣之所以說這些，就是在告訴朱高熾和朱瞻基。
戰馬很重要！
不管是什麼時候，身為帝王都要抓好馬政！
姚廣孝讚許地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然後繼續自己的分析。
「第三點，那就是即便取勝之後，中原大軍也只是簡單地驅趕或者降服遊牧部落，因為草原蠻夷打不過人家會逃跑，直接一頭扎進了茫茫草原裡面，中原大軍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嚮導也很是難以找到，更別提什麼追擊了！」
這個理由，朱高熾也聽懂了，小太孫也明白了。
因為這很好理解，人家打不過你，還不知道跑嗎？
關鍵就在於那茫茫草原，蒙古蠻夷本來就熟悉，人家一頭扎進茫茫草原裡面，這上哪兒找去？
當年藍玉那蠢貨就是因為找不到北元主力大軍所在，所以還準備班師回朝呢，倘若不是定遠侯王弼一再堅持勸諫，並且親為先鋒繼續追擊搜尋，哪裡會有他藍玉威震天下的時候！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一頭扎進茫茫草原裡面，明軍又是出塞作戰，而且戰馬還沒人家的多，這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兒找去？
所以中原王朝出塞征戰，確實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中原大軍哪怕可以戰勝草原蠻夷，也根本就沒有意義，戰勝之後只能會回師中原，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草原對中原子民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中原王朝都是重視農業，可草原大漠裡面，根本就無法種植糧食，所以哪怕中原大軍竭力拼殺之後取得了勝利，可是占領草原也絲毫沒有用處，反倒是朝廷還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駐守草原，甚至還要給駐軍源源不斷地提供糧草輜重，加大了朝廷的財政開支，這根本就是得不償失！」
聽完姚廣孝這最後一句話，朱高熾瞬間醍醐灌頂，小太孫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說白了，中原出塞征戰，第一個是成本太高，第二個是太過危險，第三個則是沒有任何收益，有著這三條基礎常識擺在面前，誰還願意出塞征戰，冒著生命危險耗時耗力地去打草原蠻夷啊？
這也難怪，為何草原蠻夷之患，一直都無法解決了。
有這錢糧，拿去發展民生他不香嗎？
而朱瞻基卻是有著別樣的想法。
他下意識地看向了李弘壁，滿臉好奇地追問道:「四叔，難道真就沒辦法征服草原嗎？」
聽見這話，朱棣、朱高熾和姚廣孝也齊齊將目光看向了李弘壁。
姚廣孝已經將征服草原的困難，分析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也很想聽聽李弘壁的意見。
因為眾人現在面對的，可是一個困擾了歷代中原王朝的難題。
面對草原蠻夷時刻南下劫掠襲擾的隱患，他們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辦法解決。
主動出塞打吧，到了人家的地盤上面，你還真不一定能夠打得過！
就算王朝強盛大軍戰力卓絕，可就算是你打得過，人家也不是傻子，打不過轉頭就跑了，一頭扎進那茫茫草原裡面，你想找都沒地方找去！
而且就算是出塞作戰打贏了，對中原王朝而言也沒有太大益處，反倒是會因為出塞征戰投入海量的錢糧物資，根本就是得不償失！
可不出塞，那就只有躲在長城裡面被動挨打了，忍受著草原蠻夷時不時地南下劫掠，這對任何一個王朝、任何一位帝王而言，都是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比如大明開國大帝、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當年將蒙元蠻夷趕出中原、退縮漠北之後，他也不能容忍這些殘元勢力始終盤踞在漠北一帶，時刻準備整軍備戰，捲土重來殺入大明。
於是乎自大明王朝建立之後，太祖朱元璋針對北元殘餘勢力，整整進行了十三次北伐戰爭！
在洪武時期，朝廷多次出兵蒙古，先後十三次北伐遁入漠北的蒙元殘餘勢力。
可最後結果是什麼？
大明徹底打殘了北元，甚至藍玉在捕魚兒海徹底摧毀了北元朝廷的統治體系，然而最終大明還是只有構筑北疆防線，抵禦時不時南下侵略襲擾的蒙古蠻夷，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在場眾人，現在面對太祖高皇帝當初面對的難題，甚至是歷代中原帝王都面臨的困境，這才感受到了是多麼無力！
征服草原，這看起來當真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