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城。
也就是張掖地區。
西漢河西四郡,即是武威郡、張掖郡、酒泉郡、敦煌郡。
張掖郡現在是甘州城,酒泉郡現在是肅州城,二者合在一起稱為「甘肅」。
所以大明王朝的甘肅之地,其實就是河西走廊這塊地方,猶如一把尖刀狠狠插進了西域之地!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甘肅身為「九邊」之一的軍事重鎮,「僻處河西,孤懸天末,四面受警,若以守之難易論,諸邊皆難,而甘肅為尤難」!
甘肅西控西域、北抵蒙古、南御諸番,軍事防禦尤為艱巨,是大明九邊最難的那一個。
不過眼前這座甘州城,倒是頗為繁華富庶。
李弘壁等人進了甘州城,卻是有些驚訝,因為這座河西堅城,出乎意料的熱鬧嘈雜。
形形色色的商人云集於此,有漢人,有蒙古人,還有回回人,猶太人,阿拉伯人等等,不一而足。
連平安和盛庸都很是驚訝,畢竟這些外邦蠻夷在他們眼裡,那都是應該殺之而後快的軍功,怎麼到了這甘州城,還成了一起做買賣的良善子民了?
李弘壁先囑咐了眾人一番,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然後讓紀綱聯繫了一下甘州城的錦衣衛,來到了一個偏僻宅院,暫且在此落腳。
這錦衣衛不只是在京監察百官,他們還有一項重要職責,那就是在邊關刺探軍情。
比如大明初年,每次大明王師北伐蒙元的時候,前線都有著錦衣衛的身影。
比如萬曆三大征的時候,錦衣衛就做出了突出貢獻,奔走前線刺探敵情,他們應用密寫技術傳送的重要情報,幫李如松成功燒掉敵人糧倉,徹底改變了戰場形勢。
所以諸如甘肅鎮這等九邊重鎮,全都設置有錦衣衛潛伏,以便及時向京師傳遞戰事軍情。
范希哲見他們入了城,就找到李弘壁,請求就此分別,大家各自安好,互不打擾。
畢竟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商賈,可不想摻和進錦衣衛的這些事情裡面!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啊!
李弘壁看著這個商業奇才,滿臉都是戲謔之色。
「小范啊,你這生意做得挺大嘛!」
方才他可是親眼看見了,范希哲商隊進城的時候,那些城門衛士連阻攔都沒有,更沒有絲毫刁難,收取入城費什麼的,直接就放行了,還跟范希哲頗為熟絡。
很明顯,這位其貌不揚的范掌柜,可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范希哲一聽到這話,立馬陪笑道:「世子爺說笑了,都是小打小鬧罷了,這還多虧了宋晟大將軍的支持,不然小的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哦?」李弘壁笑了,「聽你這口氣,你這買賣是宋晟大將軍入了股的?他每年分紅多少?」
入股?
分紅?
范希哲雖然聽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什麼話這是?」范掌柜怒了,「世子怎麼可以憑空污人清白?」
「大將軍那等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怎會摻和我們這等商賈之事?世子可不能信口雌黃,平白壞了大將軍的名聲!」
喲呵,還急眼了啊!
李弘壁一個眼神,盛庸立馬拔刀,惡狠狠地威脅道:「范胖子,我勸你老實一點,好好說話!」
范希哲見狀竟然渾然不懼,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看著李弘壁。
「世子這是準備卸磨殺驢?」
「是了,錦衣衛行事就是如此肆無忌憚,不擇手段!」
一旁紀綱聽到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上前給了范希哲一腳。
你特麼怎麼憑空污人清白?
我錦衣衛怎麼你了?
李弘壁見狀瞪了紀綱一眼。
「你放心,本世子說過不會為難你!」
「不過你現在還不能走,得再去替本世子辦一件事情。」
范希哲聞言沒有吭聲,索性就坐在地上,生著悶氣。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沒有拒絕的資格。
這天殺的運氣,肯定是出門沒看黃曆,結果遇見了這群煞星!
「你是甘州城小有名氣的鹽商,那自然熟悉甘州城的商賈圈子。」
「我要你在這個圈子裡面放出消息,稱你此行請來了一位兩淮鹽場的貴公子,專門過來考察這甘肅之地的食鹽銷售情況,然後晚上設宴宴請一眾商賈,共商要事,聽明白了嗎?」
范希哲聞言一愣,緊接著就瘋狂搖頭。
開什麼玩笑,這是讓他范希哲給甘州商賈設局下套啊!
什麼兩淮鹽場的貴公子,分明就是個錦衣衛的劊子手!
他范希哲真要是這麼做了,以後還怎麼在這甘肅之地混下去?
「不干!」范希哲果斷拒絕,「世子還是殺了我吧!」
李弘壁見狀笑得更開心了,道:「那好,這是你請求的哈。」
「我等此行,是為了揪出這甘肅將士中,與帖國番商勾結,通敵賣國之人!」
「通敵賣國你明白吧?」李弘壁冷笑道,「你范希哲竟然不願意配合,那我就有理由懷疑你這廝也參與其中,所以既然你想死,那我就只能成全了你,不但你會死,等這通敵賣國的罪名坐實,你范氏將會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范希哲:「……」
尼瑪!
你還是個人?
張口閉口就要誅人九族?
「所以,你其實沒有選擇不是嗎?」
李弘壁輕笑道:「是你這小有起色的買賣重要,還是你全家老小的性命重要,這很難抉擇嗎?」
范希哲聽到這充滿威脅的話語,頓時就惱怒地反懟道:「世子就不怕我出了這個門,立刻就去稟報大將軍?」
「可以啊,隨意!」李弘壁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之所以這般小心翼翼地進城,並不是害怕宋晟知道,而是害怕那些通敵叛國的內賊知道。」
「反正要麼是我們親自查,要麼是宋晟自己清理門戶,不管哪一種選擇,對我們而言其實都可以接受。」
「但是你不一樣,你要是真這麼幹了,那你范希哲就坐實了通敵叛國之罪,而且我錦衣衛還從沒有過吃虧的道理,肯定先把你揪出來剁了腦袋,然後殺了你全家讓他們陪你上路!」
「你夠狠!」范希哲咬牙切齒地低喝道,隨後徑直起身離開了宅院。
紀綱看向李弘壁,試探性地開口道:「要不要派兩個兄弟跟上他,以防萬一……」
「不用!」李弘壁擺了擺手,「范胖子是一個聰明人,還是個難得具有家國情懷的經商奇才,該怎麼做他心裡有數的。」
平安一直冷眼旁觀,直到此刻才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你這樣做,是為了把那些番商給引出來?」
「可你怎麼知道,他們就一定會上當呢?」
李弘壁看著這位名將,笑著反問道:「那些帖國番商盤踞此地的目的是什麼?」
「如你所說,是為了刺探我大明軍情!」
「那你覺得還有誰,比這些輸糧換引的鹽商,更了解我大明邊關軍情?」
聽到這話,平安頓時恍然大悟。
帖國番商畢竟是細作,行事自然小心謹慎,再加上大明官府對這些異域商人管控嚴苛,所以這些帖國番商也沒有進入關中內地的機會,更不可能隨意流竄去其他邊關軍鎮!
所以,他們只能通過交好范希哲這些輸糧換引的鹽商,才有可能刺探到大明邊軍更多的情報!
更何況,李弘壁還下了一個大餌,某位來自兩淮鹽場的貴公子,已經稱得上是他們能夠接觸到的大明最權貴人物!
「弘壁世子果真智計過人!」
「平安將軍謬讚了。」
「世子接下來準備……」
「搭台唱戲,就看有多少人入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