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如意的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卞子安的狡猾有目共睹,這麼容易就被抓了,總讓人覺得不真實。
「可以。」雲重霄向崔青扇點點頭:「你帶她去。」
崔青扇帶著荊如意離開第七衛所後,竟一路走進了亂葬崗的深處,最終停在了一片無主孤墳的旁邊。
這邊墳塋已經有些年頭了,又因常年無人打理到處都是散落風化的白骨。
這些白骨在自然的作用下已經脆的枯枝一般,輕輕一踩就能斷裂的成了渣。
崔青扇將荊如意領到了一片無主墳塋旁停步,寂靜的四野不斷有凌冽風聲吹過,乍聽似低沉而悲戚的鬼哭,即便是在盛夏的白晝,也能讓人生出徹骨的寒意。
荊如意攏了攏衣裳,抬頭瞧著頭頂火紅的烈日,驟眯了眯眼。
此處與別地完全不同的氣候,絕非正常!
荊如意正要詢問,崔青扇卻先開了口。
「咱們到了。」
他蹲在一具用草蓆裹著的屍體旁邊,伸手將那張腐朽的草蓆掀開扔在一邊,露出下方高度腐爛的死屍。
這具死屍也不知被扔在這裡多久,表面的皮膚已經爛的成了漿糊,肚子裡的內臟完全攪和在了一起,黃的白的紅的爛糊粘液中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蛆蟲,任誰都不想再看他第二眼。
崔青扇盯著那具死屍略停頓了片刻後,在荊如意驚愕的目光里伸出兩根手指,分別插入了屍體頭顱兩個已經成了黑洞的眼眶中,猛然向右轉動。
半空中傳出咔嚓一聲轟鳴。
下一刻荊如意腳下的地面顫動了起來,竟露出深不見底的一個黑洞,從那黑洞裡不時散發出混雜著濃重血腥氣的霉濕氣味。
崔青扇朝下指了指:「我只能送你到這裡,這下面就是鎮撫司的詔獄,底下太過陰寒我就不能陪你下去了。」
崔青扇久病體弱不耐嚴寒,的確不適合在潮濕陰暗的地方久留。
荊如意朝他拱手說道:「送到這裡即可,我自己下去便是。」
在邁步踏上黑洞中的台階時,荊如意下意識回頭瞧了一眼,正看到崔青扇用帕子仔仔細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她心中生出了一股怪異感。
然而尚未等她瞧清楚,頭頂的地面已經再度合攏。
在地面合攏的瞬間,階梯兩旁的火把同一時間自動點燃,將這黑暗的地道照的亮如白晝。
眼前的情景讓荊如意瞬間拋卻了心中的異樣敢,仔細打量起身邊的情景。
越往下去,她的心中越是驚駭,對鎮撫司的構造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條階梯走到頭是一個可以升降的鐵籠子,走進鐵籠子以後轉動絞索,鐵籠子便會自動向下,進行過程中周遭只有不見五指的黑暗,耳中除了鐵索與齒輪攪動時發出的咯吱聲,再聽不不到丁點的聲響。
大約過了半盞茶,鐵籠子到了底。
荊如意從裡面走出去以後,眼前出現一條長長的甬道,撲面而來的寒氣讓她不由自主的將衣服攏的更緊了幾分。
丁刑正站在甬道的邊緣,似乎早就知道她會來此,瞧見她出來遞給她一件披風,之後示意她跟著自己一起走。
甬道並不長,走了沒多久就瞧見了一扇青銅門。
推開大門以後,眼前豁然開朗。
映入荊如意眼帘的是個燈火通明的碩大廳堂,廳堂兩邊擺滿了稀奇古怪的各式刑具,那些刑具上布滿了暗褐色的乾涸污漬,可見都是見過血的。
荊如意心中明了,這裡應該就是詔獄的刑堂所在。
刑堂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扇小門,也不知通向哪裡。
而正前方牆根邊上有個十字型的木頭架子,卞子安就被固定在那個木架子上。
看清卞子安模樣的瞬間,荊如意狠狠抽了口冷氣。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交手多次的人物,卞子安是個三十出頭的胖子,因過於肥胖,身上的衣裳被肥肉都肋出條條溝壑。
眼下,這個體型碩大的胖子除了臉,已經沒有可以入眼的地方了。
他的雙手分別被兩根長釘牢牢釘在木架子的兩端,上半身的衣裳被剝的乾乾淨淨,能清楚的看到他自脖頸以下的皮膚都被整整齊齊的剝掉了。
失去了皮膚包裹的肌肉和肥油,呈現出或紅或白或黃的不同色澤,隨著他的呼吸,有規律的起伏著。
而那些附著在肌肉上的血管經絡則脆弱的仿若一張紙,好似隨時都能夠破掉一般。
雖然卞子安的下肢穿著褲子看不清是個什麼情形,但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儘管如此,他卻並沒有咽氣,甚至在荊如意走近的時候,還抬起細小的眼睛有氣無力的看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