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的出身,多少有些曲折悽慘。
他娘是個娼妓,懷孕後本想著利用肚子裡的孩子逼大掌柜給他一個名分,可惜福薄難產大出血死了,老鴇子將血呼啦的娘兩個扔去了亂葬崗。
暗中觀察事態發展的大掌柜將阿貴偷偷撿回去,送給了鄉下一對沒孩子的老夫妻後,就再也不管了。
隨著大掌柜年齡漸長以及鍾記內部的明爭暗鬥,他急需要一個能人來穩固自己的勢力,然而,他名正言順的幾個孩子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萬般無奈下他想到了早年被他送人的那個外室子。
他暗中觀察了阿貴許久,對阿貴的小聰明非常滿意,就表明身份將阿貴接到了京城。
大掌柜的原配是鍾記東家一個遠方親戚,他怕事情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將鄉下那對行動不便的老夫妻燒死在了屋裡,又毒啞了阿貴。
見此事再無泄露可能,大掌柜才放心的將阿貴安排進了鍾記。
表面上,阿貴是庫房裡搬運貨物的小夥計,實際上他會在暗中將不是他爹採購進來的貨物私下動手腳搞破壞,讓那些貨物不斷遭遇退貨和投訴。
時間一長,大掌柜就成了東家唯一信任的人。
這父子兩個,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徹底壟斷了鍾記商品流通的渠道。
「大掌柜以為阿貴是他的棋子,但一個為了獲得回京機會不惜讓自己變成聾啞的人,又怎會那麼容易被掌控?」
荊如意吸了口氣:「阿貴一直在尋找取代他爹的機會,恰巧卞子安看中鍾記在京城的影響力私下找到他,兩個人一拍即合做了個扣子將毒蠅傘弄進了鍾記。」
「再之後京城大亂,世人只知鍾記不知卞子安,鍾記人會死是因為卞子安要滅口,唯獨與卞子安合作過的阿貴因為是個啞巴才僥倖活了下來。」
「若不是山妖案忽然鬧大,估計卞子安也不會對阿貴下殺手。」
江小五聽的滿目都是困惑。
「這些事情大人您是怎麼發現的?卞子安可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不可能留下這麼多的漏洞和證據。」
「他自然不會給別人留下把柄。」
荊如意的目光明亮如星,周身忽而漾出沉冷的寒意:「事過如沙,總會留下痕跡。」
「一年之前的冬季,京郊陸家莊一戶農家因夜間取暖不慎導致炭盆側翻引發火災,屋中老夫妻不及逃出被大火焚燒而亡,那對老夫妻就是阿貴的養父母,他們死亡的前一天阿貴剛剛被大掌柜找到。」
「我曾查閱過阿貴的所有資料,其中就有這樁案子的記錄,當初衙門定的是意外身亡。」
「卷宗記載,阿貴因養父母橫死生了重病才導致的聾啞,但我給他驗屍時發現他是因為聲帶嚴重受損才導致的不能說話,並非自然喑啞,讓他被外力致啞卻不聲張,還心甘情願配合誤導官府的人,普天下還能有誰?」
江小五聽的吸了口冷氣:「天下竟還有如此惡毒的父親?」
荊如意哼了一聲:「大掌柜可從沒有把阿貴當做兒子,對他來說,阿貴只是個卑賤的棋子,但他萬萬沒想到,阿貴也不是省油的燈,到最後他竟被阿貴算計的丟了命。」
「這麼說……」
江小五眼睛一亮:「大掌柜原本進的貨就是正常的蘑菇,是阿貴在卞子安的授意下,將庫房裡的蘑菇全都換成了毒蠅傘。」
他狠狠啐了一口:「一群狼狽為奸的下三濫,沒一個好東西!毒蠅傘是卞子安提供的,汪成這麼巧又是在進了至尊賭坊後失蹤,他又恰好擅長豢養蠱蟲,那麼……」
江小五猛地撫掌說道:「那麼卞子安一定是山妖案的主謀,只要抓住他,咱們就可以風風光光回興縣去了。」
荊如意眉心微蹙:「事情……若是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你們兩個說夠了麼?擋著門這麼久也不進去,還需要勞煩我親自動手請你們讓路麼?」
男人涼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的瞬間,荊如意就緊緊閉上了嘴,江小五身子抖了抖,這才發現他們早在不知不覺間回到了鎮撫司。
此刻,他與荊如意兩個馬挨著馬,好巧不巧的正擋在要進入鎮撫司大門的必經之路上。
江小五立刻弓著身子退在一旁:「雲千戶您看您誤會了不是?卞子安不是逃了麼?我這不是怕他在咱們鎮撫司設了什麼埋伏對您不利,才與我家大人一道先在這裡探探路,等確認了沒有危險後再請您進去,我們這可都是一片好心吶。」
饒是荊如意再怎麼身經百戰,聽到江小五明目張胆的胡謅,還是覺得臉頰燒得慌。
雲重霄哼了一聲,沒有理會他的胡說八道,邁步從兩人身邊走過。
荊如意盯著雲重霄的背影目光深了深,江小五瞧的眼睛一亮:
「大人,您是不是看出來點什麼?雲千戶身上該不是有什麼秘密吧,莫非他也跟山妖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