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鎮魂碑吃人案

  「大嫂怎麼稱呼?」荊如意一邊打量著婦人,一邊問道。

  「我家男人叫長貴,莊子上都叫我長貴家的。」女人的聲音宛若冷硬的冰錐沒什麼情感,處處透著拒人於千里的疏離。

  荊如意也不在意,溫聲頷首道:「一切有勞大嫂了。」

  長貴家的對荊如意的客氣也只回了一個恩,便再沒有開過口。

  她家住在莊子西頭,是個有一進院落的青磚大瓦房,從外面看上去倒也乾淨氣派,等進了院子再看,除了乾淨便再也找不出任何的優點。

  此刻已經是夜幕低垂,千秋莊造就就陷入到了黑暗中,但長貴家卻並沒有點燈,里外都黑漆漆的。

  「對不住各位大人,我家沒錢買燈油蠟燭,只能委屈你們在院子裡就著月光隨便吃點了。」

  說是隨便,長貴家的拿出來的東西可一點都不隨便。

  瞧著蓬鬆的白面饅頭,筷子插入而不倒的米粥荊如意眯了眯眼。

  長貴家的依舊在忙進忙出,從她灶下不斷飄出誘人的香氣,不大會的功夫她又端出了一碟子色澤金黃的炒雞蛋。

  江小五瞧的食指大動:「大嫂子可太客氣了,您這招待的比保長都好。」

  長貴家的略勾了勾唇角,笑容尚未爬上面頰就又歸於沉寂:「大人們喜歡就好,小門小戶也拿不出雞鴨魚肉,您權且吃些。」

  她的話音才落,便見一個矮瘦的黑影貓兒般忽然從瓦房裡竄出,眨眼就到了飯桌邊,直奔桌上的白面饅頭。

  江小五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那貓崽子一樣的身軀,將個瘦的站著都直打晃的孩子從桌下揪了出來。

  月色之下,一個四五歲的男娃娃瞪著雙驚恐的大眼睛,嚇得手腳亂蹬。

  「呵。」

  江小五撇了撇嘴:「小爺我好歹也是個官差,搶吃的搶到小爺頭上你這小崽子也是真大膽!」

  「官爺!」

  長貴家的臉上第一出現了表情變化,她的聲音略有些急切:「那是小人的兒子,他沒見過什麼世面,求您高抬貴手把他給放了吧。」

  還沒等江小五說話,小男孩先嗷嗷叫了起來:「娘,我肚子餓,我肚子餓,我也要吃饃饃!」

  「閉嘴!」長貴家的惡狠狠瞪了眼小男孩:「回去睡你的覺,這饃饃不是給你吃的!」

  小男孩大約是真的餓了,又被這麼多陌生人盯著,嚇得哇哇大哭,眼看著便要背過氣去。

  「江小五,放人!」

  荊如意親自把那男孩抱了過來,拿起個白面饅頭給他遞了過去,小男孩吃的狼吞虎咽。

  荊如意生怕孩子噎著了,示意孟言之給他餵點稀粥,而她做這一切的時候,眼睛卻從來沒有離開過長貴家的。

  見那婦人始終緊鎖著眉頭,眼底流露出一種憤怒與傷心交織的複雜情緒時,她的眼底閃過一道幽光。

  「你把家裡所有的存糧都拿來給了我們,以後的日子是不打算過了?」

  長貴家的面色微變,儼然是沒有想到荊如意會忽然同她說起這麼一句。

  「大人……」

  荊如意揮了揮手沒有讓長貴家的繼續說下去。

  「你與你的孩子面有菜色四肢浮腫,分明是長期忍受飢餓之兆。」

  「你們的衣裳破舊,即便在人前行走也未見光鮮,而家中更是連照明用的燭火都買不起,試問這一桌子的米麵雞蛋是哪裡來的?」

  婦人皺眉才要辯解,荊如意的問題又到了。

  「我們幾人皆在六扇門中行走多年,你身上是否藏著秘密一眼就能看透,說吧,特地把我們找來又傾家蕩產的款待,到底想要幹什麼?」

  長久以來宛若刻在臉上一般的冷硬表情里終於出現了裂痕,長貴家的呼吸明顯變得粗重,讓人毫不費力能從她臉上看到猶豫。

  「你男人祖祖輩輩都是千秋莊的人,你也算是莊子上的老戶了,他們做了什麼讓你如此深惡痛絕,恨不能要讓整個莊子的人都死絕?」

  這句話說完,現場便只有一個荊思思和不諳世事的小男孩還維持著一成不變的表情,其餘人都陷入到深深的震驚當中。

  「我……」

  長貴家的別開了眼,不敢與荊如意目光相觸:「我不明白大人在說什麼。」

  「她把付長貴的死,都算在了莊民的身上。」

  男人涼薄的聲音自院外傳來,不走尋常路的雲大千戶不出所料的又一次從院牆上跳了下來。

  他瞧了眼餐桌,渾不在意的抓起個饅頭咬了幾口說道:

  「付長貴出事那夜本該莊頭的兒子去宗祠添燈油,因他害怕便哄騙付長貴替他出了村,結果付長貴就再也沒有回來。」

  他虛眯起眼睛瞟了眼如木雕泥塑般的婦人:「剩下的,還需要我替你說麼?」

  長貴家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他們害死了我男人,我要他們償命有什麼錯!」

  她這一聲近似咆哮,將吃的正香的孩子嚇了一跳,嘴一憋就要哭,卻因為情緒驟然的激動將一口饅頭卡在了喉嚨里。

  眼看著小男孩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青紫,孟言之忙丟下了粥碗,開始對他進行急救。

  功夫不大小男孩哇的一聲吐出了卡在喉嚨里的饅頭以後,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孟言之怨怪的瞪著長貴家的:「你想害死你兒子麼?」

  「死?」

  長貴家的呵呵冷笑:「死了有什麼不好?他爹已經死了,莊子上的人誰都能來踩我們兩腳,就算今天不死,早晚有一天也要被他們欺負死,既然如此還不如大家一起死!」

  「付長貴的死亡只是個意外,保長一家對此也是非常愧疚,為了恕罪他不是經常救濟你們母子麼?」

  荊如意輕聲說道:「最早我提起暫住時,他們父子都在想方設法免除讓你來接待的任務。」

  「你們知道什麼?」長貴家的冷冷的咆哮:「他們那是心虛,他們都不得好死!」

  「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荊如意向孟言之使了個眼色,讓她將小男孩抱到裡屋去,見他們離開了,才繼續說道:

  「就因為我們不知道才無法體諒你的心情,你想讓我知道什麼現在可以都說出來,等我知道了不是才能幫著你一起處置他們?」

  長貴家的瞧向荊如意,眼底滿是警惕:「你們當官的跟他們都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