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毛驢投江

  荊如意深深吸了口氣將帳冊舉起在竇娘子眼前晃了晃。

  「這是什麼不需要我說了吧,竇氏,已經沒有人可以救你了,包括……」

  她的眼底陡然冷沉:「包括馮江!」

  接下來的審問沒有在竇記酒鋪進行,荊如意把一干人等全部押回了內督司,她只讓馮江瞧了一眼新送來來的帳本,馮江居然就毫不反抗的認了罪。

  「五石散是我依據古方私下製作的。」馮江半垂著眼睫,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我知道朝廷對五石散多有禁制,將藥散公然售賣必會惹上麻煩,於是就想到了將五石散加入酒水裡,再通過正常渠道賣酒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牟取暴利。」

  「你與竇氏私通,就是為了讓她替你賣酒麼?」

  荊如意的問題讓馮江有些猶豫,荊如意呵了一聲:「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馮江抿了抿唇:「是的,竇記酒鋪地處鬧事規模卻不大,經營酒鋪的又是個孀居的婦人,恰好她的生意不佳正在為經營發愁,我沒費什麼力氣就讓她對我死心塌地,之後就利用她替我來賣神仙酒。」

  「你為什麼要販賣神仙酒?」

  「為了錢。」

  馮江的回答非常流暢:「沒有人會嫌錢少,是我禁不住誘惑走上了邪路,我認罪願意接受懲罰。」

  荊如意皺了皺眉:「真的是為了錢?你身為東宮三衛統領,會缺錢?」

  馮江笑了笑:「三衛統領也就表面風光,俸祿甚至比不過京畿大營一個校尉,但我處在這個位置迎來送往的人情卻比那些駐軍要多的多,維護各方的平衡哪個不需要錢?」

  他挑眉瞧向荊如意:「還有比販賣五石散來錢更快的生意麼?」

  五石散一旦成癮便會欲罷不能,為了解除毒髮帶來的痛苦,上癮的人只能不停的向馮江購買五石散,到那時錢財便會如流水一般湧入馮江的口袋。

  荊如意盯著手裡的帳冊微微蹙起了眉心:「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沒有了。」馮江一臉的視死如歸。

  「竇氏呢?」

  荊如意盯著他的眼睛:「她與你相好一場,又死心塌地拋頭露面替你兜售神仙酒,助你得償所願,關於她你就沒有什麼想交代的?」

  馮江略沉默了片刻說道:「我雖然是在利用她,卻也沒拿著刀逼她就範,終究是她自己禁不住享樂和銀錢的誘惑,甘願與我同流合污又與我何干?」

  他半抬起眼睫:「大人只管秉公處理便是,馮江絕沒有怨言。」

  荊如意揮了揮手:「把人帶下去吧。」

  馮江很快被送入了牢房,荊如意卻並沒有離開,一盞茶後孟言之帶著竇娘子上了公堂。

  此刻的竇娘子全沒了往日的精氣神,面如死灰眼底沒有半點光彩。

  「都聽到了?」

  荊如意淡掃過仿若被抽了魂魄般的竇娘子:「我再給你最後一次申辯的機會。」

  審問馮江的時候,孟言之就帶著竇娘子躲在公堂的裡間,馮江看不到竇娘子,但竇娘子卻能將馮江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對馮江無疑是動了真情,才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他,愛的有多深傷的才會有多痛,馮江對她的評價每個字都似一把鋼刀,狠狠攪動著她的血肉。

  「大人,我錯了。」

  一句話讓竇娘子徹底崩潰,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水如決堤的洪水,將她臉上的脂粉沖刷的乾乾淨淨。

  荊如意平靜的注視著竇娘子,心底毫無波瀾。

  遲來的懺悔如草芥,沒有半文錢的價值。

  「知道錯了就想法子補救。」她說。

  「還能補救麼?」

  「生者追憶,逝者安息。」

  竇娘子半垂下了眼睫,繼而低聲說道:「張培元是馮江殺的。」

  一旦打開了話匣子,便不需要荊如意再做引導,竇娘子開始源源不斷的講述起張培元的被害過程。

  「張培元發現了我與馮江相好後堅決反對,他曾讀過些書滿腦子的迂腐,總向我講述什麼從一而終的貞潔烈女,我聽的煩了就向馮江抱怨,馮江就讓我用神仙酒來控制張培元,說只要他染上了酒癮,以後就任由我們控制了。」

  竇娘子抿了抿唇:「哪知張培元竟剛毅的很,喝了第一回神仙酒以後他就覺出了不對勁,之後憑我如何引誘他都不肯再喝上一口,還把我送去的神仙酒都給倒掉了,硬生生扛過了酒癮後便威脅我說,若我再與馮江來往,便要去官府狀告我們通姦。」

  荊如意打斷了竇娘子:「在咱們東齊,與人通姦未造成嚴重影響頂多就是杖責拘役,你作為孀居婦人需要承擔的罪過更小,這不能成為你們殺害張培元的理由。」

  竇娘子擦了一把眼淚:「通姦罪名的確不大,但張培元曾經喝過神仙酒,也依稀猜到了酒中的秘密,馮江怕他激憤下在外面胡言亂語就生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他與我提過要讓張培元永遠閉嘴,卻並沒有談及當中細節,只一再叮囑過我要讓張培元為起龍舟儀式送酒,直到龍頭節那日他滿身血污的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才意識到……他把人給殺了。」

  「他說把張培元打暈了之後推到水裡淹死了,他在張培元的腳上綁了大石,張培元必死無疑,他在我房裡換下血衣沖洗乾淨後才返回宮門外的侍衛房裡,時間都是他提前算計好了的,這件事情天衣無縫根本沒有人察覺。」

  荊如意眉心微蹙:「龍頭節當日,護城河邊行人如織,馮江如何斷定自己殺人時沒有被其他人看到?」

  竇娘子想了想說道:「他說當日負責值守護城河的都是與他相熟的兄弟,他已經摸清了護城河邊所有人的活動時間,又提前踩好了點保證行兇當日不會被人看到。」

  「我起先還不大肯相信他說的話,也擔憂了好幾日。」

  「後來見張培元被打撈上來以後依舊沒有人懷疑到我們也就……漸漸放了心,哪知最後……竟是因為神仙酒將這件事情也給揭露了出來。」

  荊如意居高臨下盯著竇娘子:「你當真以為馮江行兇當日,真的沒有目擊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