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竇娘子開始嚶嚶的哭泣：「也不知哪個天殺的把他給推到河裡淹死了，那天可是龍頭節呢，選那樣的日子殺人也不怕遭報應！」
她一邊數落一邊抹眼淚，沒一會的功夫便將眼睛給哭紅了，荊如意看她哭了一會忽然開口問道：「他最近可有得罪過什麼人？」
竇娘子的眼底極快的閃過一抹不自在，繼而搖頭說道：
「沒有，他挺老實本分，往日也不怎麼喜歡出門，除了幹活送貨之外，就是侍弄他的驢子也沒什麼朋友，他那樣的人奴家是真想不出誰會對他下殺手，不過……。」
她的目光忽而閃了閃說道：「他前些日子因為那頭驢跟別人起過幾次衝突，莫非是因為他的驢遭到了別人的報復？」
荊如意挑了挑眉：「你說的驢，可是一頭體格健壯，脾氣暴躁的黑驢？」
「對對對。」
竇娘子滿口應承：「那頭驢也不知是他從哪裡收來的，來的時候瘦的麻杆一樣腿還軟，我們都勸他把驢殺了吃肉得了他不捨得，把驢當寶貝一樣伺候，還真讓他給養出來了，那頭驢現在長的膘肥體壯，酒鋪里送貨全靠它了。」
「張培元對那頭驢寶貝的很，不但給它最好的草料，連晚上睡覺都在驢棚旁邊打個地鋪陪著它一起，久而久之那頭驢就特別聽他的話。」
按照竇娘子的形容，荊如意基本可以斷定護城河邊托著崔青扇下水的黑驢，就是張培元飼養的那頭。
「你剛才說張培元因為毛驢與人起了衝突，又是怎麼回事？」
「因為張培元那頭毛驢長的健壯力氣大又很通人性，就有好多人想要來找他配種，但張培元把他的驢看的跟眼珠子一樣寶貝，根本不肯讓他的毛驢去配種，一來二去因為這個事情跟人吵了不少次。」
「都知道他與誰發生過衝突麼？給我列一份名單出來。」
「行！」
竇娘子立刻去櫃檯上取了紙筆，一邊往上頭寫了幾個人名一邊問道：「就為了個配種的事情就把人給殺了，未免也太狠了吧！」
荊如意皺了皺眉：「張培元的死因還在調查，你這種妄加揣測的話不要隨便對外亂說，一旦因此造成什麼不良後果，需要你自己承擔。」
竇娘子縮了縮脖子：「奴家不敢亂說！」
荊如意將她寫好的名單拿了過來看了看折好裝進了袖帶里後，便從竇記酒鋪離開了。
走在集市中的時候，她敏銳的覺察出有人在不住的朝著她觀望，她示意荊思思稍安勿躁，兩人不動聲色的去走訪了竇娘子目錄上所提到的那些人。
一通忙碌之後等荊如意回到內督司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江小五早就已經回到了衙門，等他向荊如意匯報完自己的調查結果以後雲重霄也回來了。
雲重霄扔給了荊如意一隻船槳，船槳尾端有一大塊黑色的污漬。
「兇器。」他說。
「辛苦了。」荊如意將船槳遞給江小五：「收好物證。」
江小五盯著船槳眉峰緊蹙：「怎麼看出這就是兇器？」
「瞧見那個了麼？」荊如意指著船槳上的黑色污漬說道：
「你仔細聞聞那是什麼味道。」
「醋？」江小五更疑惑了。
「是白醋。」
荊如意說道：「當白醋與血液接觸時會呈現出黑色，木頭本身存在許多肉眼無法看到的疏鬆孔洞，即便它曾將被仔細清洗過，血液還是會殘留在那些不可見的孔洞中無法完全的去除乾淨，只要淋上醋血液的痕跡自然會顯現。」
江小五恍然大悟：「這根船槳的硬度和形狀也與張元培額頭的傷痕比較吻合，這就是將他擊暈的東西無疑了，那是不是說那日參與起龍舟儀式的人擁有重大作案嫌疑？」
荊如意搖了搖頭：「凡事沒有絕對，龍頭節當日護城河邊人員駁雜，因起龍舟儀式後，觸碰龍舟物品有沾福吉祥的風俗，當日能接觸到這根船槳的人不在少數，不排除圍觀者拿到這根船槳後殺人的可能。」
江小五撓了撓頭：「這就不好辦了，這案子看上去好像哪哪都是線索，細想想卻沒有一個能用，難怪京兆尹要將案子丟給咱們。」
「這事……」
荊如意眸光微閃：「還得從那頭黑驢下手，張培元出事那日就是趕著那頭黑驢前往護城河送酒，黑驢很可能目睹了張培元被害的經過，控制住它等於掌握了直接目擊者。」
江小五撓了撓頭：「那是個不會說話的驢，即便它真的看見了案發經過，還指望它能出來指正兇手麼？」
「你又怎知它不能？」荊如意眼底閃過意味深長的幽光：「若不是它將崔巡案拖下水，誰能發現張培元的屍體？」
「世上會有那麼聰明的驢子？」江小五隻覺不可思議：「那，在張培元的屍體被打撈上來以後，它依舊到處托人下水又怎麼解釋？大人您不是也遭遇過它的襲擊？還有……五石散！」
荊如意抿了抿唇：「我無法解釋，或許等崔千戶和言之回來以後，會有收穫。」
這一等便直接等到了天黑，崔孟兩個人都沒有半點的消息，荊如意正在考慮要不要讓雲重霄先回去休息，就見雲千戶先站了起來。
「走吧，到天緣閣去。」他說。
天緣閣建在上京城郊外的幻夜坊中，那裡是上京最特殊的存在，是地獄亦是天堂。
幻夜坊中有最銷魂的花樓，最美味的烈酒，最罕見珍寶……
只要你出得起錢，便能在幻夜坊中找到你想要的一切。
在這裡以強者為尊，有實力的人掌控著絕對的話語權，這是東齊陽光無法照射到的地方。
在皇權至上的大陸之上，沒有皇帝能允許那樣的黑暗地帶存在，東齊皇帝不止一次的想要圍剿幻夜坊，卻從來沒有成功過。
那些參與圍剿的官兵，要麼就是在出發前莫名其妙暈倒，要麼就是失蹤，能僥倖活著離開的也都瘋瘋癲癲不久便會死亡。
久而久之便有傳言說幻夜坊是受到神靈辟佑的樂土，誰敢對它不利，都會受到上天的懲罰。
在一次次的折戟沉沙之後朝廷徹底打消了取締幻夜坊的打算，那裡徹底成了沒有法度的極樂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