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蠢驢瘋了麼？給我鬆開！」
啪！
男人憤怒的喝罵聲里夾雜著奮力揮舞辮子的脆響，在他死命的扯拽和抽打之下，驢子在把荊如意推入河邊的剎那停了下來。
荊如意的半隻腳已經超越了河岸，河道上冷冽的勁風將她的鬢髮吹的亂飛，明明是個冷冽刺骨的夜晚，卻讓她生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要體會一把崔青扇當時的心情了！
「您沒事吧。」
驢上的男人見驢子停下之後就趕緊跳了下來，快走兩步上前去把荊如意扯回到了安全地帶，在荊如意轉身的瞬間男人發出一聲驚呼。
「大人，怎麼是你？這裡太黑了，我剛才是真的沒有看到是您。」
江小五手裡的燈籠在他的臉上暈出一團昏黃的光暈，少年郎盯著荊如意已經徹底驚呆了。
荊如意的目光在他和黑驢身上來回流連，幽幽嘆了口氣：「你真是出息了，半夜騎驢來河邊傷人？」
「不是那麼回事。」
江小五臉色爆紅：「這頭瘋驢大晚上的不睡覺嗷嗷叫個不停，我不是怕惹的雲千戶不高興麼，就想著帶它出來溜溜，它一路就奔著護城河來了。」
「起先它還挺正常，哪知到了河邊忽然就瘋了，二話不說直接就衝著您過去了，我是怎麼叫都不聽啊。」
江小五圍著荊如意轉圈圈：「您沒傷著吧？大半夜的您上護城河來幹什麼？」
「沒什麼事。」
荊如意朝他擺擺手：「天也不早了，回衙門去吧，你白日去找言之想想辦法，不能總讓這頭驢出來傷人，幸好今夜碰到的是我，這要換成別人咱們內督司就出大名了！」
江小五趕緊過來伺候荊如意上馬，心情卻頗為沮喪：「大人您也不能怪我，這黑驢是真的瘋，時不時就犯病，它根本也不聽我的啊。」
「明日讓言之好好再給它檢查檢查，普天下哪有喜歡托人下水的毛驢？當中必然有緣故。」
被黑驢一攪和，荊如意也歇了繼續查探的心思，吩咐江小五一道回衙署。
兩人回頭瞧去才發現黑驢不知何時臥在了河邊，瞪著銅鈴樣的大眼盯著河面一瞬不瞬，口中發出淒淒哀叫。
荊如意腳下步子微頓，回身對江小五說道：「畜生未必就沒有感情，對它好一些吧。」
許是經過了方才那一番的折騰，黑驢耗光了精力，這一夜沒有再鬧騰，乖順的載著江小五回到了內督司衙門。
第二日剛剛開衙，京兆尹衙門便來人移交張培元的一系列手續。
張培元的屍體被荊如意安置在了停屍房中，荊思思在停屍房裡擺了個小型的集陰陣，使得那個地方常年陰寒，即便不用冰塊也能讓屍體短期內不會腐壞。
然而張培元並非新喪，又在京兆尹衙門停放了一日，屍體送來的時候已經開始腐爛，荊如意只得加快了驗屍的程序。
孟言之被她打發去給黑驢做詳細檢查，停屍房外便只有幾個男人在等待著結果。
兩刻鐘之後，荊如意出了停屍房，她掃了一眼眾人說道：「言之和思思回來了麼？」
「來了來了。」孟言之提著自己的藥箱子匆匆趕了過來：「這一次還真發現了些問題。」
荊如意朝她點了點頭：「都進來說吧。」
待到眾人落座，她將整理好的驗屍報告攤開說道：「死者張培元肺部擁有大量泥沙符合落水窒息身亡的特點。」
「但他額部有一塊疑似棍棒敲擊造成的凹陷，加上腳腕綁縛的石塊，初步可以判定他是在被人敲暈後綁縛了石塊推入水中，在落水後死者曾有短暫的清醒，因無力掙扎嗆水而死，由此可見護城河邊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而除了他前額的重擊傷之外，張培元身體其他部分未見傷痕，也沒有廝打痕跡，兇手能從死者正面將人敲暈可見與張培元相識，目前可從張培元的人際關係下手排查嫌疑人。」
「我們現在要做的有兩件事，排查兇器以及調查與張培元有恩怨過節的人，目前距離案發當日已經過去了三天，查找兇器和案發時現場痕跡的難度很大，這件事情便交由雲千戶負責吧。」
「江小五與崔千戶負責去調查與張培元相關的人員。」
三人均點頭表示同意，孟言之則皺起了眉頭。
「我呢？為什麼我沒有事情做？」
「你先來說說，關於黑驢你有什麼重大發現。」荊如意瞧向了孟言之。
剛剛進來的時候孟言之眼底的興奮是肉眼可見的，她必然在黑驢身上發現了重要線索。
「那頭黑驢曾經服食過大量的五石散。」
五石散？！
眾人聽的吃了一驚，皆用驚愕的目光看向孟言之。
孟言之的眸色冷了下來，眼底皆是對於五石散的厭惡。
「那頭驢子精神異常亢奮，不住翻滾口吐白沫，翻滾不久卻忽而抽搐身體忽冷忽熱宛若得了嚴重的風寒迅速萎靡，所有症狀都與服用五石散過量後的反應一般無二。」
「為了印證我的猜測，我便快速調配了一些五石散放在了它的身邊，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黑驢在嗅到五石散之後立刻消除了萎靡的狀態，不顧一切的想要去舔食那包五石散。」
崔青扇皺了皺眉：「你給它吃了？」
「哪能呢。」
孟言之說道：「那可是害人的禁藥，即便是給驢服用也是違法的我怎會知法犯法，我把它打暈了。」
瞧著孟大小姐一雙白生生的粉拳崔青扇默默吞了吞口水，一拳砸暈一頭驢，她……的確有那個實力。
「什麼是五石散？」江小五撓了撓頭髮，對讓其他人談之色變的東西異常好奇。
「是一種用丹砂，雄黃，白礬，曾青和赤石調配出的藥材，服用之後能讓人神明開朗體力增強，產生飄渺如仙的快感，但此物卻會讓人成癮，一旦不用便會渾身乏力忽冷忽熱如萬蟻噬心般痛苦，危害極大。」
孟言之皺眉說道：「故而早在先帝時期朝廷就曾命令禁止五石散流通於世，沒想到這種害人的東西會再度出現。」
崔青扇幽幽嘆了口氣：「其實五石散……從來沒有禁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