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淵呵了一聲:「看咱家做什麼?又不是咱家惹出來的事情,你有什麼就老老實實的說,想求人辦事還想避重就輕,天底下的好事能都讓你一個人全占了?」
京兆尹的額頭見了汗,一改方才溫和的笑臉,滿面都是悽苦之色。
「這個案子荊大人您就接下吧,我……我是實在沒有能力處理啊。」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貞元觀的元修仙師到京兆尹衙門擊鼓報案,聲稱自己的遠房侄孫失蹤要求京兆尹衙門儘快尋找。
好巧不巧的元修仙師失蹤的那位侄孫就是死在護城河裡的張培元,仙師瞧見張培元腳下綁著的大石大發雷霆,要求京兆尹衙門三日內必須破案。
京兆尹苦著臉說道:「那可是命案,如今半點線索也無哪能說破案就破案?我好說歹說的,仙師也才答應將期限放寬到十日,若是到期破不了案,她就要請皇上出面來責罰京兆尹衙門辦事不力的罪過,我……」
「我……」
京兆尹眼珠子轉了轉忽而嘆了口氣:「我吧,本想著豁出去了不眠不休也要將這案子查清楚,後來仔細一想不對了,張培元他屬於宗親啊,涉及宗親的案件是該交由內督司辦理的,我這不就趕緊將資料整理出來想著荊大人您辦案子也能方便些麼。」
「您先稍等一會。」
荊如意淡淡瞧著他:「張培元不是竇記酒鋪的夥計麼?怎麼又成了宗親?」
「那還不是因為元修仙師的關係麼?」
京兆尹說道:「元修仙師是先帝的昭儀娘娘,先帝故去以後活著的嬪妃就剩這位張昭儀娘娘了,皇上本要讓她老人家到太妃殿容養,但她執意要出家為東齊祈福。」
「於是皇上就在皇城附近修了貞元觀供張昭儀娘娘修行之用,她出家以後仙號便叫做元修,那個死者張培元就是她老人家的侄孫。」
「元修仙師是皇親宗室,她的侄孫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所以……」
剩下的話京兆尹沒有說意思卻已經很明顯,張培元的案子他是徹底甩給了荊如意。
「張培元若是元修仙師的侄孫,怎會淪落至酒鋪中做了個小活計?這麼些年聶大人可是也沒聽說過元修仙師還有親人在世吧。」荊如意瞧著京兆尹,緩緩問出了一個重要問題。
張培元的身份存在非常明顯的漏洞,然而荊如意的問題並沒有讓京兆尹慌亂,他的笑容里添了些無奈的苦澀。
「我也是沒有辦法,是雲千戶陪同元修仙師一道來的衙門。」
荊如意吸了口氣,難怪雲重霄一回來就篤定了京兆尹很快就會將毛驢投江案相關的所有事物都交給她處理,原來……關節在這!
他竟然說動了元修仙師認下張培元做侄孫,至於張培元是或不是,來衙門認親的兩人,一個是唯一存世的太妃,一個是冷血無情的活閻羅,誰敢問?
「這案子既然涉及到元修仙師的侄孫,便也粘上了宗親皇室的邊,你們內督司就接管下來吧。」
劉淵都發了話,荊如意哪裡還能拒絕?
但被趕鴨子上架硬塞過來一件案子便如同從人家嘴巴里搶了快牙垢一般,心裡總有些不舒服,心情不好縱使眼前有山珍海味也如嚼蠟一般。
荊如意沒滋沒味的同兩人吃了頓飯,等劉淵離開後她便也忙不迭的告辭,讓她沒想到的是劉淵的馬車居然在街道轉角處等著她。
劉淵坐在馬車裡,透過半開的車窗朝她說道:「這案子我仔細衡量過,對你來說沒什麼難度,內督司衙門剛剛成立,需要一個證明自己機會,你只管放手去做吧。」
荊如意眯了眯眼,這麼說起來……元修仙師認下張培元的事情莫非……是劉淵的授意?
她就覺得奇怪,雲重霄那樣驕傲的人,什麼時候會為了私慾去找人做偽證?
但這事若是劉淵交代的就可以理解了。
「元修仙師的母族只余她一人存世,她又沒有子嗣後代,你只管放開手腳辦案便是,她沒有家族後人會來找你的麻煩,至於那個張培元……」
劉淵唇角微勾了勾:「就更沒有什麼深厚的背景,十天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荊如意抱拳道:「請公公放心,荊如楓定會全力以赴。」
荊如意目送著劉淵的馬車離開以後,便獨自一人朝著護城河的方向去了。
既然現在將張元培的案子交給了她,她就得到發現屍體的地方去仔細偵察一番,夜晚的上京城依舊熱鬧非凡,處處都是鼎沸的人聲。
荊如意一邊欣賞著人世繁華,一邊信馬由韁的走著。
她特意選了竇記酒鋪所在的坊市行走,意外的發現竇記酒鋪的生意居然火爆的難以想像,整個酒館燈火通明的坐滿了人不說,連酒館外面都排著長長的買酒隊伍。
荊如意眯了眯眼,雖然今夜竇記酒鋪不是她的目標,但竇記酒鋪對夥計張培元的死亡沒有放在心上的舉動,還是讓她多少有些唏噓。
人死如燈滅,這話真是一點不假,世間底層小人物的生死便如草芥一般,誰會在意?
也不知道張培元是元修仙師侄孫的消息傳出去以後,竇記酒鋪又會是怎樣一副局面。
她滿腹心事的來到了護城河邊,夜晚的護城河邊沒有什麼人,二月的天氣還頗有些冷意,河面上吹來的風有些微的刺骨。
荊如意裹緊了自己的大襖,牽著馬沿著河堤走,最終站在了那日打撈起崔青扇和張培元的位置站定。
那裡的地面已經被人清掃過,再看不出白日裡的痕跡,想要尋找出張培元在龍頭節那日的蛛絲馬跡,完全沒有可能。
荊如意走了一圈便放棄了從此處下手的打算,她整了整衣襟正打算上馬回去,忽聽身後傳來昂昂昂的高亢驢叫聲,下一刻便聽到了風馳電掣般驢蹄子飛奔的聲音。
「閃開閃開!」隨著驢子的飛奔,驢上那人氣急敗壞的喊聲也越來越清晰。
還沒等荊如意反應過來,腰間的衣裳就被咬住了,一股大力拖曳著她向河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