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隋玉,解開楚辭身上的咒術反噬吧。」
荊如意的話音才落,楚辭就忽而激動:「不需要!忍受咒術反噬的人是我,你們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替我做決定!」
沈隋玉目光微顫,瞧著虛弱的宛若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楚辭沒有開口。
荊如意指著楚辭向沈隋玉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就能一口咬定楚辭不是兇手,他是在替你受過麼?」
沈隋玉抬起了頭:「為什麼?」
「我第一次拜訪陳院長的時候,在院子外山牆上瞧見了一條被石縫勾住的白布,我向楚夫子詢問白布用途來歷的時候,他曾無意中喊了一聲隋玉。」
「雖然他很快就岔開了話題,但當他念到你名字時眼底的溫柔和悲傷是做不得假的,當時我便覺得他對你的感情必然不簡單,而最終讓我認定此事的是紅花。」
「楚夫子種植了大量的紅花,因現在天氣寒冷並不適宜紅花的生長,他便將每一盆花都挪到了自己房間裡悉心照料,有太陽的時候搬出去,夜晚再收回日復一日皆是如此,故而他房中的紅花在違背季節的狀態下也開的十分鮮艷。」
荊如意瞧了眼楚辭,見他眼底不出所料的露出了痛苦和失望之色,她別開了眼繼續說道。
「在我們趕來雲山鎮的路上瞧見一座新墳,那座新墳前擺著一簇鮮艷的紅花在嚴冬里煞是好看,當時言之姑娘戲稱必然是一對有情人陰陽相隔,活著的那個才會用鮮艷的紅花來裝點新墳。」
「等進了書院我才知道那座新墳就是你的,而紅花在雲山還有另一重意思,代表的是祝福與吉祥,你墳墓上的紅花寄託著送花人對你的十足情義。」
「試問,一個對你無情的人又怎麼可能花費大量的精力去培植紅花,只為了讓你來世能有個幸福的人生?」
「別說了。」
楚辭終於有了反應,他大力撕扯著自己的頭髮:「求求大人您別說了,我是個殘缺之人根本不配思慕沈娘子,沈娘子的前半生已經夠苦了,就讓我替她受過,你們就殺了我吧。」
荊如意冷笑:「虧你是個讀書人,冤有頭債有主你沒聽過麼?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罪責付出代價,可憐不是犯罪的理由!」
噗!
荊如意的話音剛落,沈隋玉忽然噴出了一口鮮血,向著地面一頭栽了下去。
人體倒地的轟響驚得人眼皮子直跳,半空里煙塵瀰漫嗆的人直咳嗽。
楚辭仿若忽而緩過了一口氣,眼底盪出驚人的腥紅望著沈隋玉漸漸氤氳:「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荊如意半眯著眼眸:「你到底還是有人性的。」
沈隋玉把詛咒反噬的力道重新轉移回了自己身上,雖然詛咒已經被楚辭分去了大半,卻依舊不是她一個弱質女流能夠承受的。
沈隋玉躺在地上,能清晰感受到體內器官緩慢腐蝕帶來的痛不欲生,讓她覺得連呼吸都成了一種殘酷的刑罰。
浮屠咒發作原來……這麼痛苦麼?
「沈娘子。」
緩過一口氣的楚辭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爬向沈隋玉坐在她的身邊,他小心翼翼的將沈隋玉的頭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讓她能躺的舒服些。
「為什麼要解除反噬?我心甘情願替你承受罪過,為什麼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我?」
吧嗒,晶瑩的淚珠子砸在了沈隋玉的臉頰上,帶著難以言表的酸澀。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沈隋玉看著楚辭,第一次向他露出發自真心的微笑:「叫我隋玉吧,這名字你念出來特別好聽。」
楚辭微微一愣情緒便再難以控制,淚水如洪水般傾瀉而下。
眼前一幕令人內心酸楚,眾人雖然厭惡沈隋玉的狠辣,但面對將死之人再多的喝罵也說不出口了。
「沈隋玉。」
荊如意居高臨下盯著眼前的兩人:「時至今日,你是否為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
沈隋玉半抬起頭顱:「我沈隋玉從不後悔!」
「在你們眼裡我父親或許不是好人,但他為了我和哥哥付出了許多,即便天下人都厭惡他看不起他,我對他都只有敬佩。」
「何況我的哥哥他曾經那般的優秀而驕傲,不該被人折斷翅膀憂憤而死!」
「你們指責我濫用私刑,擾亂法度,但陳雲實罔顧證據毀滅了我哥哥的夢想就不是擾亂法度了麼?」
「既然天道不公,我便只能行我的道!」
「從父兄身亡那刻開始,我沈隋玉的命就再也不是我自己的命了!」
荊如意眼底閃過複雜之色,沈隋玉的處事原則無疑很有問題,但她作為女兒和妹妹是當之無愧的。
她想到了自己。
哥哥離奇身亡,她不也一樣無法指望天道輪迴,只能用她自己的方法她自己的道來為哥哥討回公道麼?
「沈隋玉,你可知道你這麼做是要償命的。」
「又何妨?」
沈隋玉呵呵笑:「用七條命換我沈隋玉一條命,我這一生,值了!」
她的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扯著唇角似乎想要舒爽的大笑,然而內臟腐爛的痛苦讓她無法達成心愿,剛裂開嘴便從口中流淌出了汩汩的鮮血。
「隋玉不怕,我給你擦乾淨。」楚辭拿出自己的手帕,溫柔仔細的給她擦拭著唇畔溢出的鮮血。
然而,鮮血噴涌的速度太快,功夫不大便將楚辭的手帕浸透成了鮮紅,但無論是楚辭還是沈隋玉似乎都察覺不到他們此刻的動作有多麼愚蠢。
兩人依舊一個微笑,一個擦拭著鮮血。
荊如意不想再瞧見眼前的一幕,她甩了甩頭想要拋去內心的沉重。
人群里忽而有人驚呼:「吊橋那邊好像……有人過來了,真的有人過來了!」
荊如意扭頭,果真瞧見一隊人馬正順著吊橋快速向著這裡接近,斷裂了數日的吊橋在案情塵埃落定這一刻終於……
修復了!
跑在最前面的是孟言之,她身邊跟著鄭嘯,再往後是雲山鎮縣衙的衙役,而被人群席捲在正中的,還有幾個衣著樸素的百姓。
那幾個百姓皆是陌生面孔,荊如意正要細看,孟言之就飛奔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