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需要有這種顧慮。」
崔青扇說道:「書院有一條規定,但凡雲山弟子皆不可入仕,入仕者則在書院除名,歷任院長皆是清醒之人,自不會讓書院成為威脅帝國的存在。」
荊如意心中恍悟,難怪雲山書院出名的弟子大多都是閒雲野鶴的大儒,朝廷官員從沒有人以雲山書院弟子自居,竟然是這個道理。
雲重霄冷哼:「掩耳盜鈴的愚蠢手段!」
入仕弟子即便除名,但當初在雲山求學的過往卻是無法磨滅的,若遇到同為弟子的其他官員,數年同窗的情義亦無法磨滅。
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會因為這個紐帶聯繫在一起。
而若遇到書院有難,這些受過恩惠的弟子如崔青扇,又豈能袖手旁觀?
所以一旦操作不當,雲山書院的規定的確就成了掩耳盜鈴的愚蠢手段。
崔青扇笑了笑,對雲重霄一再輕視雲山書院的言論並不在意。
「人之私心的確可怕,好在書院歷任院長皆頭腦清醒不忘初心,能秉承書院百年之久的院規,方才保證雲山書院歷經風雨數代而不倒。」
幾個人說著話便已經走到了雲山腳下,離著山腳還有將近一里的距離就已經呈現出擁堵之態,因著今日是書院放榜的日子,書院前的大道上一早就停滿了車馬。
大大小小的馬車將道路幾乎封堵的水泄不通,一路行來便能聽到爭執不斷,好在荊如意等人出門時選擇了步行,不然此刻便得是寸步難行了。
行至山門處,便見一張明黃色畫著紅花的巨大絲絹自山門頂的橫樑上垂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好些名字,正是新錄取弟子名單。
名單下密密麻麻一片攢動的人頭,嘰嘰喳喳頗為嘈雜,有興奮大叫的,有痛哭流涕的,有幾欲昏厥的。
江小五頭回瞧見這樣的場面,看的饒有興味,其他人則在尋找能上山的道路,這才發現山腳設了路障,上山的道路竟然被堵住了。
這個場面儼然是崔青扇極其熟悉的,他分開人群走至山腳,將一枚徽章遞給守山的弟子微笑道:「麻煩去通報一聲楚辭先生,就說崔青扇來了。」
守山弟子瞧見崔青扇手裡徽章的時候已經臉色大變,再聽到楚辭的名諱,神態肉眼可見的恭敬,一溜小跑的向著山上奔去。
孟言之瞧的眨了眨眼:「你剛才那個是……」
「是雲山書院甲等弟子的徽章,我原先在書院就讀時所佩戴之物,楚辭是我求學時的同窗室友,出師後一直留在書院做了夫子,他可以帶咱們進去。」
孟言之聽的雙眸放光:「你居然是雲山書院的甲等底子?厲害啊!」
若說國子監是一心入仕學子心中的最終歸屬,那麼雲山書院便是追求學問者心中的泰斗。
書院弟子以能力劃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等級,每一級別的跨越都如天譴鴻溝一般,而鳳毛麟角的甲等底子是整個書院所有學子崇拜的目標。
據說當今天下幾位不世出的大儒都是書院甲等底子出身,想不到崔青扇竟也是雲山書院的頂尖人物,難怪他拿出徽章的時候守山弟子立刻就變了臉色。
江小五興奮的直搓手:「我江小五是出息了,沒想到竟然與雲山書院的甲等弟子同吃同住了這麼久,以後我出門也可以橫著走了啊!」
他才感嘆完便瞧見兩個人順著山道快速下來,方才的守山弟子走在後頭,前面的是個與崔青扇年齡相仿文士打扮的男人。
瞧清男人臉龐的時候孟言之不由吸了口冷氣,她從未見過長的如此醜陋的人。
男人的皮膚與正常人不同,遍布著大小深淺不同的溝壑,呈現出色澤不一的紅,便如整張臉都曾經融化過又重新凝固住的蠟油般凹凸不平,連鼻子都變了形。
而他的眼睛和嘴巴,都因皮膚的不平整被擠壓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這樣一張臉堪稱恐怖,即便是在青天白日裡也讓人瞧的心裡不舒服,而那男人就頂著這樣一張臉穿戴著乾淨整齊的文生公子服,讓人怎麼看怎麼彆扭。
崔青扇仿若瞧不見男人醜陋的容顏,微笑著向他拱手行禮:「崔青扇見過楚夫子。」
楚辭哈哈笑著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若不是你看不上夫子的卑微,哪裡能輪得到我留院?在別人面前我是夫子,對你我永遠都是楚辭!」
兩人相視而笑,笑意直達眼底,可見久別重逢有多麼欣喜。
崔青扇拉著楚辭走到荊如意等人身旁為雙方一一介紹,楚辭坦然的向他們見禮。
孟言之的眼睛不受控制的一直盯著楚辭的臉,雖然她知道這樣不禮貌,卻根本控制不住。
她是實在不理解雲山書院怎會聘用一個面容如此恐怖的夫子,就不怕學生們不滿麼?
楚辭雖然長的醜行動卻落落大方,瞧見孟言之眼底的好奇他微笑著說道。
「我幼時曾遭遇火災徹底毀了容貌,承蒙院長不嫌收我為弟子又傳授滿腹的學問,我自然要以我所學報效書院,人的面容雖不能決定善惡但嚇到了小姐還是楚辭的罪過。」
邊說著話他邊向孟言之做了個長作揖:「楚辭向小姐請罪,還請小姐勿怪。」
他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了自己容貌怪異的原因,又大大方方向孟言之請罪,如此坦蕩的模樣叫孟言之頗有些不好意思。
孟言之連忙蹲身行禮,連稱自己失禮。
楚辭笑著擺手:「莫說小姐初次見到楚辭,即便是楚辭自己夜半攬鏡自照也經常會嚇自己一跳,恐懼好奇是正常,習慣就好。」
荊如意對楚辭頗有些敬佩,天下大多數人在遭遇禍事後要麼怨天尤人要麼自怨自艾,只有楚辭坦然面對不卑不亢,這樣的人若不是因為容貌有礙,不知得能成就多大一番的事業。
倒是可惜了!
楚辭一邊領著眾人上山,一邊說道:「青扇許久未來了,院長見到你不知道得有多高興。」
幾人說說笑笑剛跨過路障便聽到榜單處傳來嗷一聲尖叫:「把那個不知好歹的玩意給我拿下送官!」
接下來便有激烈的打鬥聲夾雜著一疊聲的哭喊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