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截石塊正是頂在神像頭頂的兩隻牛角之一，雖然被砸掉了一部分，還是能看出大概的形狀。
「據我了解，蚩尤天神頭上長有一對牛角，但神像上雕刻的分明是一對羊角。」
邊說著話他邊將石塊遞給荊如意，示意她讓大家一一傳看，在傳看的過程中他再度說道：
「牛角長而彎曲，長可達量尺，根部寬而粗壯，而羊角較短，且呈現扭曲狀態上面還會分布著明顯的橫紋，神像上雕刻的雙角符合羊角的特徵，擁有一對羊角的天神如何能是蚩尤大神？」
眼看眾人眼底生出了疑惑，崔青扇繼續說道：
「而最重要的一點，傳說中的天神擁有九個腳趾，也就是說他有腿，但你們想想剛才看到的雕像下半截是什麼？」
「是蛇尾！」
江小五早就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聽到崔青扇的問話立刻說道：「我絕對沒有記錯，剛才神像的腿部位置長著的是一條又寬又長的蛇尾。」
「對。」
崔青扇點頭：「羊角蛇尾，背生雙翅銅頭鐵額，這樣的描述絕不是蚩尤天神，而是霸襄！」
提起霸襄，眾人眼底都呈現出迷茫之色，梁如海擰了擰眉，神色複雜的微抬起了頭顱。
「霸襄是上古一個邪修，他因長相酷似始祖天神便冒充始祖神四處招搖撞騙，並建立起了齊天教，他的香火和弟子曾遍布整個蚩族領地，但他心腸歹毒所用陰邪法術害人性命來維護自身壽元，被真正的始祖天神發現後便將霸襄與齊天教全部蟾剷除了。」
「霸襄是蚩族的恥辱，他的存在是蚩族領地的噩夢故而不入史冊，不對外傳播，千百年來幾乎無人知曉霸襄，若不是我家祖上曾是部族大祭司也根本不會知道霸襄之事，想不到你一個外族人竟聽說過他的名字？」
崔青扇微笑：「霸襄之名雖然不入史冊，但齊天教在蚩族領地曾經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導致宗教史記中無法跳過齊天教，既然有了齊天教又怎能對霸襄避而不談？」
冷眼旁觀的雲大世子忽而冷哼了一聲：「報喜不報憂的史書果真厲害，險些騙的無知百姓揮刀自盡。」
險些揮刀自盡的五城營眾人被他一句話激的面色漲紅，無不露出羞愧之色。
雖然心中羞愧但得知被砸碎的石像是冒牌貨霸襄，所有人還是長出了一口氣，荊如意這才將注意力放回到了那些屍體上。
「言之姑娘，你那邊的調查有結果了麼？」
「有了。」孟言之眉頭緊蹙：「他們都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
饒是孟言之一貫的大大咧咧，也被一眾質疑震驚的目光看的面色漲紅。
「這個結果我知道不大能讓人相信，但……我檢查過他們的裸露皮膚和手指口腔，都呈現出自然死亡的特徵。」
荊如意沒有立刻回話，而是走到死屍前仔細觀察。
正如孟言之所說，所有死屍的面部肌肉都呈現出平穩的起伏弧度，符合深度睡眠時的放鬆狀態，他們的手指也都自然下垂，指縫中沒有細碎的皮肉，口腔也很乾淨。
「我瞧著他們也像是自然死亡，但是……」江小五皺著眉：「死者各個都很年輕瞧上去體格也很健壯，會是什麼原因導致如此大面積的青壯年自然死亡？」
荊如意眸光微閃：「有疑問就證明有問題，屍體當中一定還藏著秘密，只是沒有被發現。」
孟言之很困惑：「我用銀針探過他們的咽喉和腹部，都沒有中毒的跡象，還能有什麼秘密是沒有被發現的？」
荊如意的目光掃過地面上的屍體，語調平靜：「你可有除去他們的衣衫仔細觀察過？」
「脫衣服麼？」
孟言之面色有些發紅：「那倒沒有，他們沒有中毒也不符合掙扎打鬥的外觀特徵，就沒有脫衣檢查的必要了吧。」
「真相未明前的偵破過程，就是排除每一個不合理因素的過程，在體表查不出可疑之處的時候，脫衣檢查是必經階段。」
邊說著話，荊如意邊在眾目睽睽下用剖屍專用的刀子割開了其中一具屍體的衣裳，隨著衣衫的剝離，所有人都瞧的吸了口冷氣。
那具屍體從胸口一直到肋下有一道粗糙的縫合痕跡，屍體的膚色慘白髮青，而縫合皮膚則用的最普通不過的麻線，縫合的手法也不甚仔細歪歪扭扭的好似只巨大的蜈蚣，在現下這個昏暗陰森的所在，叫人看的只覺心頭髮冷。
「這人竟被人開過蹚？」江小五瞪圓了眼睛，滿目不可思議。
孟言之驚呼了一聲後，眼底滿是歉疚：「荊哥哥對不起，我是真沒有想到這個局面。」
荊如意朝她擺擺手：「誰也想不到會是這個局面，兇手實在太過殘忍！」
梁如海眉峰緊蹙：「荊大人需要我做些什麼儘管吩咐，如此令人髮指的殺人手段天理不容，我梁如海決不允許那惡魔逍遙法外！」
荊如意朝他笑了笑：「多謝梁校尉，若真有用得著五城營的地方，我一定不會同你客氣。」
她也的確沒有同梁如海客氣的意思，回了這麼一句之後就徹底將五城營的校尉晾在了一邊。
這麼一會的功夫，江小五已經又脫掉了幾具屍體的衣裳，所有屍體的肚皮都有縫合傷口，而最令人驚愕的是，有幾具屍體的頭顱和脖頸處竟也有明顯的縫合痕跡。
荊如意瞧的眸色微閃，繼而目光掃向手下幾人：「你們都看出了什麼？」
「這些人是死後遭遇的剖屍。」
第一個回答她問題的人竟然是雲重霄，荊如意深深瞧著雲重霄，這人進了陵寢之後的話越來越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原因呢？」湊在燈下認真記錄的崔青扇等了半晌也不見後續，只得主動開口詢問。
雲大世子竟難得耐心的再度開口向他解釋。
「活人中刀受傷後傷口會溢出大量血液，導致外翻的皮肉鮮紅，但人若已死亡身體當中的血液失去活性，這時再切開傷口伴隨的是鮮血直接自身體中流淌而出，不會再從皮下滲出使得外翻之處的皮干肉白，正符合眼下的特點，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