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實在無法想像,高傲如雲重霄竟能做出如此低三下四毫無尊嚴的舉動,甚至能面不改色的給他倒夜壺!
雲重霄朝他翻個白眼,拋給他一個輕蔑而不屑的眼神,鎮撫司任何一個合格的錦衣衛,為了取得情報都可以將自己變成任何人,少見多怪!
蘇和徹底死心了,他遇上的這群人不但心智堅韌,且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這些人連土司老爺的外室子都敢殺,還有什麼干不出來?
「我……能問個問題麼?」他顫聲開口:「能不能給我留個全屍?」
這話引的所有人側目,雲重霄似笑非笑說道:「徐章氏和童百威可比你高尚多了。」
蘇和打了個哆嗦,再說不出半個字,徐章氏童百威手上只有元娘一條人命就被判了剮刑,還是他親自下的判決。
他拿什麼臉乞求別人給他留全屍?
喪失了全部希望的蘇和徹底沒了生氣,死狗一樣被人拖了出去。
荊如意這才笑望向了蕭御:「蘇和的罪業罄竹難書註定難逃刑罰,但他的罪名是否要公開,八座牌坊又該如何處置,怕還得蕭先生去問一問土司老爺的意見。」
鳳來縣的貞節牌坊除了元娘那一個是由英宗下旨督造以外,其餘上報的皆是土司府,蘇和案若大白於天下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等於打了木宣的臉。
這個燙手山芋荊如意選擇丟給木宣自己。
蕭御笑了笑沖她拱手告辭:「這件事情蕭某會原原本本告知土司老爺。」
他沒有在縣衙多停留,也沒有過問荊如意要如何善後,直接告辭離開了縣衙。
距離縣衙不足五丈之處有一座狹小的院落,蕭御離開後就徑直進了小院,下人將他帶進了院落最裡面一個房間。
推開房門便聞到了濃郁的藥味,持續的細碎低咳自房中傳出,繼而便是啪一聲脆響,似是杯盞打碎的聲音。
蕭御面色大變沖入房中,瞧見膚色青灰的瘦削老人半伏在桌案上大口喘氣,他腳邊躺著跌的粉碎的青花瓷碗,氤氳的熱氣裊裊攀升,盪開滿室藥香。
蕭御忙上前,將圓桌上藥壺裡剩下的藥倒進另一隻碗裡,雙手捧著送到老人面前,伺候他親自喝完了藥,才略微鬆了口氣。
「老爺怎麼不留個人在身邊,這種事情怎麼能讓您自己做?」
老人擺擺手,聲音裡帶著無奈的頹然:「連這種事情我都得借別人的手來做,著實可悲。」
蕭御眼底漏出悲切卻不知該說什麼,蚩族領地的大儒頭一回感受到了手足無措的侷促。
老人順過了氣示意蕭御扶他到床榻上,待到老人半靠在床榻上以後,面色也和緩了許多。
這人就是蚩族領地的天,百姓敬畏如神的土司老爺木宣。
他曾也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除了那一雙眼眸依稀可見當年的銳利之外,整個人都只剩下久病之後殘破的軀殼,周身都洋溢著將死的腐朽氣息,仿若隨時都能倒下。
蕭御望著自己的主子,滿目都是憂慮。
木宣指了指身邊的凳子讓他坐下:「鳳來縣衙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蕭御答了聲是,將荊如意的設計原原本本稟告給了木宣。
木宣唇角微勾,似聽的心馳神往:「東齊這次派來的人倒有些意思,我若再年輕幾歲倒也願意同她做個朋友,可惜這樣的人物只能留給別人消受了。」
蕭御的面色更加悽苦:「老爺您千萬不要這麼說,您……」
木宣沖他擺擺手:「我最多還能活三個月,已經看不到今朝春年的熱鬧,早已天定之事我都不在意,你也要儘快接受,到時盡心盡力輔佐新主才是。」
蕭御半垂下眼睫壓下了心中的不適:「這個荊如楓慣會使用些陰謀詭計,若一味放任她做大,怕是將來不好彈壓。」
「為何要彈壓?」
木宣笑望向蕭御:「蘇和是六扇門裡的老人,早就把犯罪證據抹除的乾乾淨淨,他的案子又年代久遠,安正常的手續莫說給他定罪,連審問的機會都沒有,所以荊如楓讓自己手下人化妝成蘇和心腹跟在他身邊,一方面能監視他的舉動,一方面能很好的掩飾他們的追蹤痕跡。」
「她深知蘇和心智堅韌,一次兩次裝神弄鬼根本嚇不住他,便每日都來一次,有些事情你原本不信但若一而再的發生,總有一日就會成為令人無法質疑的習慣,荊如楓正是利用了這個心理,一點點瓦解了蘇和堅韌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