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按照東齊律規定,上官外出視察時無論任何人前來告狀都要受理。」他微笑著打圓場:「咱們不如聽聽這老人家有什麼冤屈再定奪。」
荊如意瞥他一眼,別以為她沒有考過功名就可以蒙她,崔青扇說的律條是專門針對巡按御史的,她是安撫司同知!
然而瞧見後者暖陽般和煦的微笑之後荊如意在心裡嘆了口氣,所謂拿人手短,她每次出遠門都靠著清河崔氏的財力支持,幫人家完成心愿是最基本的操作。
「便如你所說,這個案子先聽聽看吧。」
她意味深長的瞧向崔青扇,只是聽聽看她可沒有答應一定得管!
崔青扇儼然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朝她拱手作揖後便溫和朝老婦說道:「老人家,你有什麼冤屈可以說了。」
老太太抹了一把臉,手拿開時臉上的神色已邊做了悲痛與深沉。
「民婦的兒子被奸人所害,我家老頭子覺得蹊蹺找官府理論反被杖責,老頭子又氣又急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可憐我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眨眼就家破人亡老婦怎能咽的下這口氣,求大人查明真相替老婦一家報仇!」
許是說到了傷心處,老太太老淚縱橫,卻不似先前嚎啕大叫,默默流淚的姿態反倒更加惹人垂憐。
「老人家你有什麼話慢慢說。」孟言之怕她大悲之下昏厥,遞給她一條塗了薄荷油的帕子:「不必著急,我家大人一向大公無私不畏權勢,定不會讓你含冤受屈。」
老太太道了謝,深吸了一口薄荷油的味道,慢慢向眾人道出了自己的冤屈。
老太太夫家姓白,家中世代經營採石場曾也頗有積蓄,六年前鳳來縣暴雨連綿導致採石場大面積滑坡發生了重大事故,為了平息民憤白家賠了不少錢還要面臨官府的罰款,白氏的兒子積鬱成疾,為了給他兒子沖喜白氏匆匆娶了個鄉下丫頭進門沖喜。
雖然婚事操辦的匆忙,但家境殷實的白家還是將婚禮搞得熱鬧盛大,請了不少賓客,白氏兒子的身體當天也好了許多,白家頗為熱鬧。
第二日白氏夫妻等了半晌不見兒子兒媳出來敬茶便派人到新房查看,這才發現白家兒子口唇發紫的在了外間的地面上,屍體已經冰冷僵硬,而兒媳則還在床上昏睡,身上有激烈行房後的痕跡。
白氏夫妻如遭五雷轟頂,叫醒新婦後聲稱昨夜被新郎折騰的太狠才誤了請安的時辰,但從白家兒子的屍體情況來看,他早在將新婦送回新房後不久就死了,昨夜與新婦歡愉的人根本不是白家兒子。
白氏夫妻驟然喪子,悲痛之下將怒氣全部發泄在新婦身上,痛罵她行為放蕩不知廉恥勾結姦夫謀害親夫,新婦當日只嚶嚶哭泣口稱冤枉卻沒有過於激烈的表現。
老夫妻第二日冷靜下來後想詢問兒媳昨夜是誰潛入房中作惡時才發現,新婦已經服毒自盡。
老夫妻如遭五雷轟頂到官府報案,聲稱兒子兒媳皆被奸人所害,哪知仵作驗屍後堅稱白家子是久病不治自然死亡,白家兒媳是自盡殉夫。
老夫妻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便繼續上告,卻被官府以戲弄公堂為名將白老頭杖責,老頭子想不開回家後不久也病死了。
白家自此家破人亡只余孤老太太一個,這些年她四處告狀散盡家財只能靠行乞為生,卻不曾得到自己想要的公道,直到瞧見荊如意神斷元娘案才再度燃起了希望來找她告狀。
白氏的遭遇令人唏噓,崔青扇卻聽的皺起了眉頭。
「老人家。」他率先開口問道:「你夫家姓白,兒子可是叫做白集,兒媳白洪氏乃是洪家村一孤女?」
白氏點頭:「正如大人所說。」
孟言之奇道:「這案子你知道?」
崔青扇的神色有些古怪:「我知道的案子過程,與你們聽到的不大一樣,白洪氏的死因是服毒自盡殉夫,因而受到了沅江府嘉許修建烈女牌坊一座,那是鳳來縣第一座節烈牌坊。」
四下靜了半瞬,眾人皆震驚不已,唯有荊如意面色凝重似是料到了崔青扇的說辭。
雲重霄似笑非笑開口:「鳳來縣規模不大,日子過的可是真精彩。」
白氏朝地上啐了一口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什麼自盡殉夫簡直胡說八道,那洪氏就是謀殺親夫姦情敗漏才畏罪自盡,老頭子因為這事身亡,那些當官的徇私枉法黑了心腸睜眼說瞎話,可憐我家破人亡到現在都無法為枉死的一家三口討回公道!」
「大人!」她猛然朝荊如意磕了個頭,嘭的一聲巨響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