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當然不行,但水滴可穿石,只要我有足夠的耐心自有法子讓牌坊坍塌。」江善行語聲平緩,眼底沒有半點犯下大罪後的恍然。
為了元娘,江善行做了很多事。
他犯病的時候經常會在一座破廟留宿,清醒時發現破廟旁有個廢棄的暗渠,便從暗渠處挖了條地道直通元娘牌樓的石碑所在處,在得知荊如意要來參加牌坊揭曉儀式時他意識到是個好機會,便藉助地道帶著提前備好的雞血在石碑上寫下了個冤字,再藉助地道離開。
地道隱秘沒有人發現他的所作所為,眾人瞧見血書的冤時,才會當作是上天示警。
至於牌坊為什麼會坍塌,他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從牌坊修建的第一天開始,每天等到工匠休班以後,他都會從地道偷偷來到工地將其中一根石柱底部鑿出深長而密集的孔洞,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將木屑用與石頭顏色相同的塗料塗抹均勻後混入泥土調勻,塗抹封堵住鑿出的那些孔洞。
他的行為本就詭秘難以被人覺察,加上他有十足的細心和耐心,把那些孔洞封堵的與先前石柱一般無二,就更沒有人發現他動的手腳。
石柱底部中空到了一定的程度,無法支撐頂部沉重的分量,早晚必然坍塌。
「我只想讓牌樓倒下,解除禁錮元娘的枷鎖,它會在揭幕那天坍塌並造成了重大傷亡是我沒有想到的。」
想到坍塌那日的慘狀,江善行的情緒很低落,他以五體投地的姿態匍匐在地上。
「江善行罪孽深重,願意以命償還。」
四下靜的針落可聞,眾人皆震驚於江善行對元娘感情的深厚,更震驚與他縝密狠毒的心思。
為了給愛人報仇,他不惜葬送了那麼多無辜的生命,甚至連縣令老爺都跟著遭了秧。
為博美人一笑,我願以身墮魔,無怨無悔!
崔青扇擱下手中毛筆,看著自己親筆寫下的記錄,內心頗有些複雜。
江善行是個聰明人,鳳來縣人人都知他瘋癲不堪,任誰也想不到他會以此為掩護暗中拉開了那樣大一張網,將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
那樣精妙的布局,崔青扇自問完全沒有察覺出破綻,他完全不知道日日與他在一起的荊如意能夠洞悉當中一切,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竟已經到達這樣大的差距了麼?
「大人。」
他的目光掃向雲重霄,之後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江善行被逐出族譜,有沒有你推波助瀾?」
荊如意揚眉神態意味不明:「重要麼?」
崔青扇怔了怔,繼而展顏:「不重要。」
若非造化弄人江善行本有大好前途,天才隕落固然令人唏噓,但培養出江善行的江家又何其無辜。
江善行損毀御賜之物已無可辯駁,按律江家當被誅九族,他被逐出宗族是保全無辜之人唯一的方法,事情這樣處理是最好的結果,過程的確不重要。
「蘇主簿。」荊如意朝蘇和點了點頭:「人交給你了。」
蘇和抱拳行禮:「荊大人放心,蘇和定秉公執法,不會讓您失望。」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開棺驗屍可以說相當成功。
元娘的屍體被遷出了徐家祖墳,埋入了江善行早就尋好的一處墳塋,荊如意特許江善行親自看著元娘下葬之後,才將他移交給蘇和。
離去前荊如意示意雲重霄去盯著江家人群里忽然低調起來的童石匠,這個命令除了他們兩個以外沒有讓第三人知曉。
江家墳場發生的事情一波三折的令人驚嘆連連,在鳳來縣掀起了軒然大波,荊如楓之名瞬間傳遍大街小巷,百姓們將她傳的如神明一般。
而荊如意則淡然的領著手下人來到了元娘牌坊所在地,盯著工匠清理現場,與旁人的歡欣雀躍不同,她的眉頭始終不曾舒展。
江小五不解的問道:「大人破了這麼大的案子該高興才是,怎麼看著還愁容滿面?」
荊如意的目光遙遙掃過長街上其餘幾座牌坊說道:「小小一座縣城,卻擁有八座貞節牌坊,不覺的奇怪麼?」
「有什麼奇怪的?」江小五不在意的說道:「若非如此,鳳來縣也成不了東齊最有名的節烈之鄉。」
孟言之若有所思道:「荊哥哥是在為那些女子惋惜麼?」
江善行說過一句話,貞節牌坊就是套在女性身上的枷鎖,為了這個枷鎖需要葬送她們一輩子的人生。
這個話題過於沉重,讓眾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崔青扇善解人意的轉移了話題。
「大人是如何發現了江善行的疑點?」
他的問題瞬間讓眾人忘記了枷鎖的不幸,都將目光投向了荊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