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令如山,江小五落下了用盡全身氣力的第一鏟,繼而鳳來縣衙役在蘇和的示意下,也奮力揮舞起了手中的鐵鎬。
四下靜若幽潭,只余泥土翻飛時摩擦出的沙沙聲。
徐氏族人畏懼荊思思與孟言之的恐怖武力不敢反抗,百姓則事不關己揣著一顆看熱鬧的閒心,眾人眼睜睜看著元娘的墳墓一點點露出真容。
壓抑的氛圍里,荊如意緩慢的開口:「來此之前我聽到了一個故事,趁此空擋說與諸君聽。」
「有一家道中落的女子守得雲開等到了青梅竹馬的愛人上門提親,然而造化弄人,女子父親收下兩家聘禮並先一步將女子嫁與城中富戶重病的獨子沖喜,為侵占兩家聘禮其父聲稱富戶獨子病弱膏肓將不久於人世,待其死後可將女子再嫁與竹馬愛人。」
說到這裡荊如意嘆了口氣:「一女雙嫁何其荒唐,然則一雙小兒女難捨難分便欣然應允,之後果不出所料富家獨子新婚夜亡故,女子雖知有違禮法,但心中卻在偷偷期待喪期過後早日歸家能與愛人共度餘生。」
荊如意的目光掃過徐章氏,見她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而別的百姓則被故事的荒誕徹底勾起了興趣後,才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荊某想問大家個問題,這樣的女子若是在亡夫出殯前夜,自盡殉情與亡夫棺木之前,你們會作何感想?」
這個問題仿若一道炸雷,語聲落地人人臉上皆呈現出精彩紛呈之色,明里暗裡的不知多少人將目光投向了徐章氏。
徐家族人的臉色瞬間黑的鍋底一般,徐章氏滿面的憤慨之色,怒聲說道:「簡直荒謬!不知我們徐家哪裡得罪了大人,讓您想盡了一切辦法要毀了我們徐家的名譽!」
荊如意挑眉,似笑非笑望向她:「有人說過我剛才講的故事是發生在你們徐家的麼?」
徐章氏身軀一僵,臉色有些發白。
「既然你非要將這故事往自己身上靠,那麼就請問徐章氏,我剛才所說的故事裡你是哪一位?」
荊如意目光犀利,將徐章氏每一絲表情變化皆看在眼裡。
「是期待與愛人重逢的女子,還是等待女子沖喜後自家兒子能恢復健康的無辜母親,又或者是那重病早亡的富家獨子的母親?」
一連三個問題若三記重錘,且一道比一道更震撼人心,砸的徐章氏身軀不由佝僂,臉色已然煞白如紙。
「徐章氏。」荊如意聲音清冷:「你若是那女子,可會在馬上就能與愛人相守的前夕,自盡在沒有絲毫感情的掛名夫君棺木前麼?」
徐章氏的眼底出現了慌亂,而慌亂之中的徐章氏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目光已經落定在了人群里默不作聲的童百威身上。
百姓們的議論聲若潮水般湧起,人人皆用怪異的目光看向徐氏族人。
荊如意的故事字字句句沒有提徐家人卻字字句句都是徐家人,按照她的說法,元娘的死因可就大有蹊蹺了,再聯想到荊如意要開棺驗屍的舉動,莫非……
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生根發芽,徐章氏的心智再強韌也受不住這麼多人的異樣目光,她手裡捏著的帕子幾乎被攪成了麻繩,無論童百威怎麼跟她使眼色,也說不出半個字。
「大人,猜測的話無憑無據豈可亂說?」童百威見徐章氏實在不上道,只得自己開口。
荊如意眸色深了深,對童百威更感興趣了:「憑據,很快就有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江小五喊道:「大人,棺材挖出來了,現在打開麼?」
荊如意將目光從徐家人身上徹底收回,冷沉而堅定的喝道:「開棺!」
人多力量大,元娘的棺材很快被打開,雖然她下葬了只有半個月但開棺瞬間的刺鼻臭味還是熏得人連連乾嘔。
江小五驕傲的看了眼面色悽苦的鳳來縣衙役,豪邁的朝他們揮了揮手:「你們都閃開,這裡有我一人就夠了。」
他陪同荊如意數次驗屍早積累下豐富的經驗,開棺之前便將麻油塗在了鼻端,沖淡了大量的屍臭氣味。
另一壁聽到棺木打開之後的徐章氏仿若忽然失去了力氣般,噗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也不知童百威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天地間響起徐章氏歇斯底里的嚎哭:「我苦命的兒啊,你生前死的就悲壯,死了死了還得被人騷擾,都怪娘沒有能力保護你,娘對不起你啊。」
任她哭的呼天搶地的悲慘荊如意卻充耳不聞,她的目光焦灼在挖開的棺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