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情形,讓所有人吸了口冷氣。
整座山寨除了張彪再沒有一個活口,入目之處皆是狼狽的死屍,刺鼻的血腥味嗆的人幾欲作嘔,將這片地獄的泥土染的成了泛紅的深褐,四下都是沖天的火光,大火與鮮血將山寨襯托的如煉獄一般。
而與山寨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雲重霄帶領著的錦衣衛們光鮮整潔的衣衫。
他們立於狼藉中卓爾不凡,連氣息都不曾凌亂,面對眼前慘狀宛若……飯後出來散步般閒適。
江小五瞧的瞠目結舌:「什……什麼情況?」
荊思思仰著小臉,亮晶晶的眼睛盯著荊如意:「阿兄,開心麼?」
不合時宜的問話讓荊如意心裡咯噔了一聲。
「思思。」她指了指遍地可怖的殘肢:「這些人不會都是你……。」
「阿兄開心麼?」荊思思依舊執著與自己的問題。
荊如意瞧向了余達,後者報以赧然的微笑:「三小姐勇猛過人,今日當屬頭功。」
荊如意吸了口冷氣,這些山賊果然都是被荊思思徒手給撕吧了,此情此景配上荊思思穿腦魔音般的阿兄開心麼,場面說不出的詭異。
「思思。」荊如意握住了荊思思的小手,瞧見她雙手被鮮血糊滿到瞧不出原本的色澤,心裡就有些發酸。
她拿了塊帕子擦拭著荊思思手上早就乾涸的鮮血:「有阿兄在,以後不要這麼拼命,孟小姐。」
她瞧向了孟言之:「張彪什麼時候能醒?」
她家思思這么小就要背負沉重的殺孽,她一定不會放過蓮花山!
孟言之搖了搖頭:「這可說不準,雖然他的性命無礙,但什麼時候能醒得看他的造化。」
荊如意眼底閃過冷意,朝雲重霄拱了拱手:「接下來的事情,有勞雲千戶了。」
雲重霄似笑非笑瞧著她:「欠我的帳,可不那麼容易還。」
她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回身吩咐江小五跟著余達一起仔細搜查,看山寨里是否還有餘孽。
自己則幫荊思思清理著手臉上的血污,等到其餘人都離開以後,孟言之才湊近她身邊說道:「縣令哥哥,雲重霄把張彪帶走了,是你的意思?」
荊如意嗯了一聲,今天在場的都是人精,她的意圖本就沒打算瞞著誰。
錦衣衛有的是手段,莫說是昏迷不醒的人,即便是馬上就要咽氣的他們也能讓後者維持生龍活虎的狀態,從而得到想要的口供。
但,雲千戶可不是甘心被利用的人,借他的手辦事要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只要能徹底蕩平了蓮花山,荊如意不在乎。
好不容易能重新看清自己妹妹的練,荊如意才滿意的收了手:「還得過一會才能走,我瞧剛才的屋子裡有椅子,你去歇歇吧。」
荊如意猛然瞧向了身後的房屋。
蓮花山已經被大火付之一炬,入目皆是斷瓦殘垣,眼前這座獨立的小屋卻沒有丁點損傷,甚至連煙燻的痕跡也無,這就……
很不正常!
她向著房屋靠攏,手指才摸上牆壁便聽到余達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了來:「大人,山上已經沒有活口了。」
荊如意回頭去瞧,江小五與余達等人皆是滿面煙火色,處處可見在火場穿梭的痕跡,她緩緩道了聲辛苦,便將目光重新放回到了身後的房屋。
另一壁的江小五咦了一聲:「這小姑娘好生標誌,殺千刀的山賊,竟連這么小的姑娘都給虜上山來了,真不是東西!」
孟言之聽的噗嗤笑道:「你真認不出她了?」
此刻晨曦初綻,淺淡的陽光照在個十二三歲的女娃娃身上,她穿了件洗的發白磨的起毛的道士服,頭髮也只用木簪子在頭頂挽了個糰子打扮說不出的寒酸。
但她卻有一雙清澈而深邃的眼眸,那雙眼濃黑如暗夜,乾淨的瞧不出半分雜質,它很乾淨,乾淨的仿若一個未經塵世的初生嬰兒,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
這張面容與荊如意有五六分的相似,江小五忽而恍悟:「這是荊……三小姐?!」
那樣一個少女,清瘦,寡言,嗜血殘暴,卻如仙子一般聖潔。
若非親眼所見誰也想不到,這些毫不相干甚至完全背道而馳的特質會屬於同一個人。
荊思思很不喜歡別人直勾勾的眼神,她揪住了荊如意的衣袖,半垂下眼睫往她身後躲了躲。
「阿兄。」她皺眉低聲說道:「怕。」
「不怕。」
荊如意將心思從房屋中收回,放柔了聲音:「他們都是我的夥伴,也是你的夥伴。
荊思思哦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瞧她的模樣,江小五心裡都湧出說不清的怪異之感,他的目光里有滿腹疑問,才要開口便瞧見余達先走向了荊如意。
「大人,山賊已經肅清,下官護送您回衙門去吧,善後的事情交給其他人便是。」
「不急。」荊如意回過身,目光變得意味深長:「這座房屋得好好瞧瞧,或許能給我們很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