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公心如刀絞：「我娶姜氏，只是為了逼自己忘掉你母親，我對姜氏沒有一絲感情，從始至終，我心裡都只有你母親一個人！」
如果當年他知道臻兒懷了他的孩子，就是和顧家撕破臉，鬧得天翻地覆，他都不會再讓臻兒留在顧家。
明棠聽得直冷笑，嫌惡地道：「李文昭，你是不是以為你這副樣子很深情？你是不是以為，我聽了你這番話，會感動得立即原諒你？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愛她，就應該學會放手，尊重她的決定，而不是明知她的性格，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
「我母親，是被你們逼死的。」
齊國公捏緊拳頭，臉色青紫。
明棠偏過頭不看他，繼續說：「我今天過來，除了替我母親教訓你，還想告訴你，我和顧家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如果你想報復顧家，不需要顧慮我……還有，好好對你的夫人，不要再辜負另一個女人了。」
齊國公心中一震。
他望著明棠離去的背影，在她抬手準備開門時，忽然追了上去，著急忙慌地：「明棠，跟父親回國公府吧。我知道你恨我，可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親生女兒，只要你點頭，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改頭換面，以新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顧家那老婆子一直想利用你，你繼續留在顧家，他們不會善待你的！」
明棠停下腳步，卻沒有絲毫猶豫：「我不會跟你回去，也不會讓他們再有機會利用我，我今後的生活，我自有打算，不勞您操心。告辭。」
齊國公盯著緊閉的門扇，嘆了口氣。
這孩子長得和她母親有六七分像，性格卻全然相反。她母親是從小就沒有主見，父母親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就連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也不曾努力去爭取過，而這孩子，卻是太有主見了，脾氣還有點倔。
像他。
齊國公第一次覺得，太有主見也不是什麼好事，更別說明棠只是一個姑娘家，怎麼能應付得了那一家人？
要想辦法幫幫她才是。
……
明棠出瞭望月樓，丫鬟卻過來告訴她，三老爺在馬車上等她一起回府。
他這是不放心自己啊……
顧三爺正靠在車廂上打盹，身子突然一晃，險些從位置上滑下去，睜開眼，看見明棠面無表情地鑽進來，坐到一邊，理了理衣裙，小心翼翼地問：「說，說完了……」
明棠「嗯」了一聲，掀開車簾吩咐車夫回府。
顧三爺聽見她的話，遲疑地：「這就回去了？」
明棠皺了皺眉，瞪他一眼。
顧三爺打了個激靈，立即閉上嘴。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這種事，不管是對顧家還是沈家，都不大光彩。你放心，只要你還願意留在顧家，你就是我顧懷德的女兒，任何人都別想欺負你。就當……是我對不起你母親的補償吧。」
明棠轉頭看向顧三爺。
話倒是說得好聽，無非是顧忌齊國公罷了。
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雖然齊國公說可以幫她換一個新的身份，可世家大族之間互相多少都有來往，她又因容貌出眾而為人所知，除非她一輩子躲在家裡不見人，否則，怎麼可能瞞得住呢？
就算明棠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不在意顧家，也要替死去的母親保住她的臉面。
外祖母又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要是讓人知道沈家出了一個和人私通的女兒，外祖母如何承受得住那些流言蜚語？
顧三爺被明棠的目光看得一陣心虛，額角都冒了冷汗，剛垂下眼眸，就聽見她說：「從今往後，我想做什麼，想去哪，你們都不許干涉。」
「是，是。」顧三爺面色訕訕地點頭。
到了顧家，明棠在垂花門下了馬車，沿著常走的青石板路往內院走去，走到一半，才發現這是去蘭芳院的方向。她停在原地愣了一下，才轉身朝另一條路走去。
明棠回到清梧院沒多久，齊國公就過來了。他是過來拜見老夫人的，明棠大抵猜到他想做什麼，便沒有過去見他，只讓秋月去蘭芳院盯著。
秋月去了不到一刻鐘就回來了，說齊國公和老夫人在屋裡單獨談話，連宋媽媽也被叫出來了。國公爺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還聽見正房裡傳出他的訓斥聲。
齊國公離開後，顧老夫人就病倒了。
明棠起初以為她是裝病，畢竟她的身體一直還算硬朗，又不是做不出這種事。
沒想到到了晚上，明棠都準備睡下了，突然被馬氏叫到蘭芳院去。
明棠穿好衣裳趕到蘭芳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顧老夫人，被馬氏拉到一邊，小聲問：「今日聽說齊國公過來了，是怎麼回事？你可知道？」
明棠疑惑道：「這我怎麼會知道？」
「你自己瞧瞧。」馬氏拿來一條鵝黃色的絲帕，打開給明棠看，裡頭是一捧鮮血。
明棠看著那刺目的血色，微微一怔。
馬氏說：「聽說今早國公爺走了以後，你祖母就咳血了，高燒不退，國公爺不是和你們沈家是舊相識嗎？你真的一點都不清楚？」
明棠輕輕搖了搖頭。
馬氏見這人一問三不知，哀哀嘆了口氣：「算了，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有，你過去陪陪你祖母。」
明棠緩步走到床前。顧老夫人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死氣沉沉。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最忌諱生病，只要一病，就很難熬過來，才幾個時辰過去，眼窩都凹陷了。
其實明棠不用問，也能料想到她為何會如此。不過就是虧心事做多了，被人嚇了一下，就把膽子嚇破了。
都是自作自受罷了。
明棠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感覺眼皮發沉，就帶著秋月回去了。
馬氏端著藥走進來，見明棠要離開，錯愕道：「怎麼走了？」
明棠淺笑著說：「我乏了，伯母餵完藥，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說完，走進月色中。
「這孩子是怎麼了……」馬氏看著明棠的背影，疑惑地低語。
夜色漸深，明棠卻接連兩個晚上沒有睡好了。
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明日就去一趟大興，把事情告訴外祖母，出了這麼大的事，總不能就這麼瞞著。她親自去告訴外祖母，或許外祖母會好受一些。
決定好以後，明棠第二天起來，就讓幾個丫鬟收拾東西，然後去和顧三爺說了一聲。
顧三爺焦急道：「你祖母還病著，你現在就要去大興？」
明棠淡淡道：「她不是我祖母。」
顧三爺為難道：「我知道，可是……你要其他人怎麼想？就不能過幾天再去嗎？」顧大爺和馬氏他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
「就說我外祖母有急事找我，去三五天就回來了，耽誤不了什麼事。」明棠不耐煩地說。
顧三爺想起那天答應過她，不會再干涉她做事，也不好再說什麼，便交代了幾句讓她路上小心之類的話。
明棠這次去大興是臨時起意，沒有帶多少東西，中午吃完午膳就坐馬車出發了，正好趕在太陽落山前到達了大興。
她沒有提前派人告訴沈家她要過來，沈老夫人這天吃完晚膳，正和紀氏在院子裡散步，突然聽到管家來報，說表小姐過來了，十分驚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真的假的？人到哪了？」
管家回道：「這還能有假？這會兒已經坐轎子到垂花門了。」
沈老夫人面上一喜，要紀氏陪她過去迎接，紀氏卻拉住她說：「母親，表小姐這個時辰才到，怕是還沒吃晚膳呢，您還是在這兒等著，先讓人準備晚膳吧，別跑來跑去了。」
「也好。」沈老夫人欣喜過後，又遲疑起來。
這孩子怎麼一聲不吭就過來了，以前從沒有過的事，是不是在顧家受了什麼委屈？想到這，沈老夫人眸色一黯。
等見到明棠，沈老夫人忙伸手抱了抱她，又捧著她的臉，仔細端詳她，發現她眼下淡淡的烏青，心疼道：「憔悴了……」她的明棠可是從小就氣色紅潤，白裡透紅的，就是生著病，皮膚也比別人透亮許多。
「可是你父親又給你氣受了，還是你祖母……」
明棠掃了一眼周圍的丫鬟婆子和紀氏，搖頭道：「都不是……等吃完飯再說吧，我都餓了。」
沈老夫人心下瞭然，牽著明棠的手進屋。
丫鬟把飯菜都布置好了，四菜一湯，明棠覺得太豐盛了，她這兩天都沒什麼胃口，又舟車勞頓的，只是不好拂了外祖母的好意，慢慢吃了許久才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