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道：「小姐已經好許多了，正在休息呢，多謝六小姐關心。」
明棠發現她說半天，也沒有要請自己進屋坐，喝杯茶的意思，就在這兒干站著，若有所思地往窗戶裡頭看了一眼：「既然在休息，那我就不進去打擾了，待會兒你們小姐醒了，記得讓她把藥服下。」
映雪屈膝一禮：「奴婢明白。」
明棠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帶著秋月轉身離去。
第二日明棠一早起來，正坐在梳妝檯前梳頭，就聽見秋月和她說：
「左通政家甄大人的夫人今早來府上給九小姐說媒了，老夫人讓您晚些再過去請安。」
明棠往頭上簪簪子的手頓了頓，納罕道：「這麼快？」
秋月笑道：「可不是。時間過得可真快，一眨眼，小姐們個個都要出嫁了。」
等明棠去給祖母請安，只見祖母眉眼含笑，整個人神采奕奕，精神都好了許多，拉著她的手說：
「甄夫人方才來給你九妹說親了，說的是吏科都給事中林家的三少爺，今年十五了，你覺得可好？」
吏科都給事中？難怪祖母這麼高興了，這六科給事中的品級雖低，只有正七品，可權力卻十分大，甚至超過都察院，為言官之首。
明棠笑著回道：「好不好，得問九妹才是，我說算什麼？」
顧老夫人卻沒有急著要差人去找顧惜苒的意思，反倒叫了宋媽媽來商量準備庚帖和嫁妝的事。
一直到正午，有婆子過來問可否要傳飯，顧老夫人這才讓丫頭去請九小姐過來。
顧惜苒一聽今早媒人都已經來過了，怔了怔，臉色有些發白，站在祖母面前，緊咬著下唇，半晌不說話。
顧老夫人見她遲遲不應答，皺起眉頭：「怎麼，你不樂意？」
她一個小小的庶女，能嫁給給事中家的嫡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要不是那三少爺長得略丑略矮了些，哪裡能輪得到她？
顧惜苒低下頭，屈身一禮：「一切聽從祖母安排就是。」
顧老夫人積攢了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顧惜苒的一句話毀了，當下也沒了留她用飯的心情：「行了，你先下去吧，其餘的事，我都會替你辦妥的，你就安心等著及笄後出嫁便是。」
顧惜苒應了聲「是」。
等顧惜苒退下後，宋媽媽上前低聲和老夫人說：「九小姐就是害羞了，老夫人您別多心。」
顧老夫人道：「但願吧。」
這孩子是她姨娘帶大的，從小就不愛說話，心裡在想什麼別人也不知道，還總一副畏畏縮縮，上不得台面的樣子，遠不及自己親自帶大的明棠來得落落大方。
老夫人想來想去，忽然意識到顧惜苒這樣嫁去甄家可不行，是要被人笑話的，就和宋媽媽說：「下午你去一趟九小姐院裡告訴她，讓她從明早開始，到我這兒來學規矩，以後做了甄家的媳婦，可不能給我們顧家丟臉。」
明棠望著顧惜苒離去的方向出神，眼中流露出幾分擔憂。
很快兩家人就選好了良辰吉日，在十月二十九。
而今年秋闈，顧啟則不出意外的落榜了。全家人都十分失落，卻又覺得是在意料之中。自打顧啟從牢里被救出來後，明面上雖很快恢復了正常，夜裡卻總噩夢不斷或是徹夜難眠，早上醒來滿頭大汗。
偏他一心想著一雪前恥，不肯告訴其他人，白天裡依舊強撐著精神埋頭苦學。
就這麼一直熬到了鄉試當天，顧啟一踏出考場，就一頭暈倒在了人山人海的貢院外，一度沒了聲息。把馬氏和顧家眾僕人嚇得雙腿發軟。好在他年紀輕，身體底子好，考後在家中休養了十天半個月，便漸漸緩了過來。
這一來，顧家上下誰還指望他能一舉得中？只盼著他能健健康康就是萬幸了。
揭榜那日，幾個弟妹都提前想好了一籮筐安慰的話，等去看榜的僕人一回來，就輪流上去安慰他。
對此，顧啟只是苦笑，什麼都沒說。
某日，因顧啟近來情緒低落，馬氏見天氣不錯，便提議帶幾個孩子一起去郊外的香山賞秋景，順便去普照庵看望一下顧惜微。
顧老夫人覺得顧惜苒的規矩實在不好，還有很多要學的，就沒讓她跟著去。
明棠去香山玩了一日，回來後和馬氏、顧明玉一起去給祖母請安，一踏進蘭芳院，就察覺到周圍被一層憤恨的氣息籠罩著。
眾人心感不安，快步走進屋內，只見顧老夫人端坐在圈椅上，臉色陰沉可怖，顧惜苒跪在地上小聲啜泣，身體不停發抖。
再一看屋內另一端，則跪著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一張清秀的臉上濕痕遍布。
馬氏滿腹狐疑，走到老夫人身側問道：「這是怎麼了？可是規矩又沒學好？」
顧老夫人罔若未聞，只盯著門外，像是在等什麼人。
過了沒多久，外頭就有丫頭通報說常姨娘過來了。
常姨娘平日甚少到老夫人跟前來，今日突然被叫過來，又見女兒跪在地上，焦急地問：「母親，可是苒姐兒犯了什麼錯？」
顧老夫人指著那名小廝，恨聲道：「我問你，這人當初可是你帶進府里來的？」
常姨娘這才發現門口旁邊還跪著一個小廝，瞧這張眼熟的臉，不正是王堯麼？
「回母親，這小子是妾身娘家一個老家僕的兒子，因家中清貧，他父親去世前求妾身給他在咱府里謀個餬口的差事，當初帶他進府的時候，妾身和大夫人說過的，胡管家給安排在了四爺的院子裡做事。」
顧老夫人目光凌厲：「好啊，那你可知道，你閨女和這小子有私情，今日下午從我這兒回去後，還和他到柴房裡私會。要不是我覺得她最近總心不在焉的，特地叫丫頭去跟著，怕是要出大事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面面相覷。
「這，這……」常姨娘心裡一陣轟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苒姐兒，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