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要回來啊?」顧老夫人憤怒地敲了敲拐杖,「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瞞著長輩,私自跑出去見外男,像什麼樣子?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萬一遇到什麼危險,又該如何是好啊?」
明棠道:「我也是不得已而為知,那趙大人擺明了要為難我,我不去找他談談,難道坐以待斃麼?您知道的,這不是我的性格。」
顧老夫人皺了皺眉頭:「你當家裡這麼多長輩都是死的不成?要你出面去談?」
明棠抬起頭望著顧老夫人:「可是祖母,我已經說服了趙大人,讓他放過我們顧家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馬氏心道,這丫頭雖不知檢點了些,但還真有兩把刷子,連忙勸顧老夫人:「母親,還是讓六小姐先起來說話吧。」
顧老夫人抿著唇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明棠從地上站起來,走到祖母身側,親昵地挽著她的臂彎說道:「我之前在外祖母家中,從秦老夫人那聽到了關於趙大人侄子的一些事……」她湊到祖母耳邊,低聲解釋了一番。
顧老夫人聽罷,將信將疑地看著顧明棠:「這樣沒證據的事,你也敢拿來說?就不怕把人惹惱了?」
明棠道:「只要有一成把握,就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馬氏鬆了一大口氣,笑容滿面:「我們棠姐兒有勇有謀,母親您也別太憂心了。」
顧老夫人想了想,讓丫頭去把大爺和三爺都請過來問話。
「……趙大人侄子入獄的事,兒子的確有所耳聞,不過販賣私鹽,卻沒有聽說過。」顧大爺說,「不過事情不會空穴來風,不如兒子再上趙家去一趟,問個明白。」
顧老夫人也是這樣想的,她是覺得,明棠定還有事情瞞著她。
「你們兩個人去吧,把那五千兩賠禮也帶上。人家兒子還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躺著,就算棠姐兒真的成功脅迫了趙家,也終歸是不光彩的事,多少還是要表示一下歉意的。」
顧大爺點頭道:「放心吧母親,兒子都明白。」
等顧大爺和顧三爺走了,顧老夫人又把明棠叫到跟前來。
明棠得知父親他們拿著賠禮去了趙家,以為應當沒什麼事了,走進正房時,卻見祖母坐在炕上,眼神渙散,雙目泛紅,好像剛剛哭過。
「祖母,您怎麼了?」明棠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輕聲喚道。
顧老夫人回過神,長久地凝視她:「我問你,今早你伯母從趙家回來,你不讓她把事情告訴我,是不是覺得,祖母會答應趙家?」
明棠捏緊了帕子。
那一瞬間,她的確是這樣想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只是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直覺……當她緩過神來的時候,頓時覺得自己像極了一隻白眼狼。
明棠不想欺騙祖母,卻也無法說實話傷她的心,唯有沉默。
顧老夫人見她如此,捂著心口,微微彎下腰,有些喘不上氣來:「好,好啊,祖母養了你這些年,真真是白疼你了!」
明棠立即跪了下去,鼻尖發酸:「祖母,我知道您疼我,可您再怎麼疼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個顧家身陷囹圄呀。」
顧老夫人叩了幾下炕桌:「你怎知祖母就沒有別的法子?說到底,你是不信任我的……」
明棠疑惑道:「那祖母昨夜為何還要七妹去沖喜?」
對於這個庶妹,明棠本是不喜的,她嫉妒心強,貪慕虛榮,還害死了原主。
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天性惡毒的人呢?顧惜微一個長在深閨的姑娘,會變成這副樣子,難道祖母,父親,姨娘這些人沒有一點責任?
祖母今日可以對顧惜微狠得下心,來日就能對她也狠得下心。
顧老夫人驚訝地問:「在你心裡,你是能和你庶妹放在一起比較的?」
「當年你母親早逝,祖母可憐你一出生就沒母親疼,把你養在膝下,對你總比對別人更好幾分,為此遭了你其他幾個姐妹不少怨。如今連你也怪起祖母來了?既然如此,往後你也不用再到祖母跟前來了。你出去吧。」
顧老夫人不住地啜泣,一度說不下去。她不知道,她時時刻刻都看著的孫女,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不像是任性,倒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她若不再做點什麼,只怕這孩子真的會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
「祖母,孫女知道錯了……」明棠已是淚流滿面,伏跪著上前,握住祖母的膝頭。
顧老夫人卻狠心地拿開她的手,指著門口厲聲道:「你給我出去!」
明棠跪在原地不肯離開,眼淚汪汪地望著祖母。
宋媽媽在一旁給老夫人拍背順氣,彎下腰勸道:「六小姐,您還是先回去吧,你在這,老夫人看著生氣,要再把老人家身子氣壞了,可就不好了。」
明棠看見祖母歪倒在宋媽媽懷裡流淚,面容蒼老憔悴,心裡不覺有些後悔,後退半步,磕了一個響頭,才起身出了房門。
……
明棠回到清梧院不久,就有外頭的婆子過來告訴她趙有才咽氣了。
顧家賠的那五千兩銀票,趙武章不僅沒有收,對大爺和三爺的態度還前所未有的好。大伯父打算等七天後趙有才出殯,再把那五千兩,當做禮金送過去。
這下顧家上下都對明棠是刮目相看。
顧三爺從趙家回來後,想到這些日子接連發生的幾件事,又想到自己以前對長女的態度,覺得還是應該去清梧院看看明棠,說不定以後還有用得找她的地方,卻得知她被老夫人禁足了。
明棠也是在父親差人過來給她送糕點的時候,才得知祖母決定禁自己的足。
清梧院裡的下人頓時個個都急得不得了,明棠心裡卻反倒平靜下來。
經歷了這些天的紛亂,她也需要找個時間靜一靜了。
趙有才頭七過後,趙武章原本想過繼到自己家中的那位侄子,便因販賣私鹽,而被判了斬首,趙武章也受到牽連,被貶到了山東益都縣任知縣。
明棠不想猜也知道,這定然是謝臨的手筆。販賣私鹽這麼嚴重的罪名,還牽扯到姚廣汝的案子,他怎麼可能光讓她用來和趙家做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