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道歉

  路上,明棠把趙有才的事和外祖母說了,愧疚道:「此事是我失察了,早知她是個心狠手辣的,就不該答應她帶她來大興,險些害了外祖母。」

  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罷了,這樣的事,任誰都想不到,你也不必自責。」

  明棠又問:「外祖母,您是如何認得那齊國公的?」

  看方才齊國公奇怪的態度,他與沈家,似乎不僅是認識那麼簡單,但明棠尋遍原主記憶,也找不到這號人物。

  她倒是記得,沈家後門外不遠處的那個小池塘,是鄰居家挖建的,原來一到夏天就開滿了荷花,明棠小時候來外祖家,還坐船去池塘里摘過蓮蓬。

  可自從五年前鄰居一家人搬走後,那池塘無人打理,就逐漸廢棄了,現在只剩下一池污水和淤泥,齊國公來沈家,跑到那裡去做什麼?

  沈老夫人神色微動,有些猶豫地說:「國公爺的父親李老爺子原是沈家在杭州時的帳房先生。」

  明棠十分驚訝。她前世就聽人說起過,這位齊國公出身不好,沒正經讀過幾年書,靠著熟讀兵法,立下軍功,加官進爵,以一己之力改換了李家的門庭,很是敬佩。

  沒想到,他和沈家竟還有這段淵源。

  「既是如此,怎麼以前從沒聽您提起過呢?」

  自家下人的家裡出了這樣厲害的一個人物,換做哪戶人家,都得拼命拉攏。

  明棠記得,以前有個當官的人家裡,有個管事的兒子考中了舉人,就被家主認作了乾兒子。

  怎麼沈家上下全然當作沒有這個人似的?

  沈老夫人顯然不太願意回憶起這些事,心情沉重:「沒什麼好說的……李老爺子走得比你外祖父還早,他走後,李家人就不住在府里了,兩家漸漸就沒了交集。國公爺這些年又一直鎮守北疆,三五年也不見得回來一次。」

  明棠覺得外祖母似乎不想提起,深感疑惑,卻也不再追問了。

  再說這趙有才剛從娘胎里出來時就遭了一回罪,自小是湯藥不斷,長到六歲才發現是傻子。眼下落了一回水,不過片刻的功夫,已是凶多吉少。

  沈老夫人見大夫直搖頭嘆氣,也不逼迫他了,拿出二百兩銀子,讓他把最珍貴的藥材全都用上。只要吊著趙有才一口氣,別讓他死在沈家就行。

  明棠看著床上昏迷不醒,了無生氣的趙有才,想到今日是外祖母的七十大壽,老人家沾染了死氣,終歸不好,連聲勸說外祖母回宴席上去,接著和大傢伙熱鬧。

  畢竟是自己的壽宴,一直不在也不好,沈老夫人想了想,留了身邊最得力的孫媽媽給明棠,便離開了。

  外祖母走了沒多久,秋月就回來了,她捂著脖子,臉色很不好。

  「……奴婢一路跟著七小姐到了後門的池塘,發現她在和趙有才幽會,正想回來稟告小姐,一轉身,就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打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倒在灌木叢里,七小姐和趙有才都不見了蹤影。」

  明棠把顧惜微謀害趙有才,又被齊國公捉拿的事情告訴了秋月。

  秋月吃驚不已:「難道打暈奴婢的人,是國公爺?」

  明棠心裡煩亂,思緒也亂成一團,太多的疑點在腦海里盤繞。

  為什麼?為什麼齊國公要打暈秋月?

  按照秋月的說法,齊國公一行人在顧惜微尚未開始行兇的時候就發現她的蹤跡了,若他能早一步出手制止,說不定趙有才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難道,他是故意要看著顧家和沈家落難?

  明棠原先就懷疑,沈家是不是和這個齊國公有過什麼過節,現下有了秋月說的事做佐證,愈加篤定了。

  只是現在趙有才命懸一線,明棠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思考齊國公的事了。

  遠在京城的顧老夫人收到沈家的消息,氣得頭腦發昏,險些仰倒,急匆匆派人去把在衙門當值的顧大爺和顧三爺都叫了回來,讓他們親自到趙家去,把情況說明,然後一塊坐馬車去大興。

  傍晚宴席散後,顧家的車駕終於趕到了沈家。

  明棠聽說父親到了,帶著丫鬟趕去垂花門迎接,行至半路,卻碰見了陸獻音和朱佑炆。

  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事,明棠險些都忘了朱佑炆這個麻煩還在府里。

  見到顧明棠,陸獻音拉著朱佑炆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問道:「你沒事吧?你妹妹的事,我都聽你表哥說了。」

  明棠嘆了口氣:「殺人的又不是我,我能有什麼事?不過顧家書香門第,卻出了個背上人命官司的女兒,我父親和祖母,大抵是要氣瘋了。」

  她的家人如何,陸獻音才不關心,他甚至恨不得她那個喜歡惹事的妹妹趕緊死了,她也不用再為了這些事忙前忙後。

  明棠問起正事:「天色不早了,你們打算今晚回京城麼?」

  陸獻音原本打算中午吃完席面,再和明棠打個招呼就走的,不想一直見不到她,才拖到了現在。

  「嗯,我們馬上就要走了,連夜趕路。」陸獻音低頭看了一眼玩得意猶未盡的朱佑炆,心想,再不走,黃瑾那閹人就要找上門來了。

  要叫侯爺和侯夫人知道,他偷偷把皇子帶出來玩,非削了他腦袋不可。

  明棠總算放下心來,點頭道:「那世子爺慢走,我還要去找我父親和大伯,就不送您了。」

  陸獻音看著她遲疑了很久,支吾道:「上次的事,對不起。」

  他一直沒有正兒八經地和她道一次歉,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有些生她的氣。

  氣她用一件事就給他定了性,氣她寧願低聲下氣地去求謝臨,也不肯和他好好說話,找他幫忙。

  可陸獻音不想他們之間就這麼僵下去了。

  明棠性子那麼倔,他如果不先低頭,只怕她永遠都不會再搭理他。

  明棠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說起這事,還當著朱佑炆的面,怔了一怔,擠出一抹淺笑:「過去的事,世子爺就不必再提了。我先走了。」

  她客客氣氣地向他行了退禮,繼續往前走去。

  陸獻音轉頭望著明棠堅強又孤獨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處,才拉著朱佑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