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見狀,連忙起身悄悄跟上外祖母腳步,一路到了沈舅舅在外院的住處,外祖母突然在院門外停住了腳步。
「別躲了,出來吧。」
明棠笑嘻嘻地從大樹後跑出來,挽住外祖母的手臂:「外祖母,家裡可是有貴客來了?」
「你不去聽戲,跟到這兒來做什麼?」沈老夫人皺起眉頭,語氣難得的重了一些。
明棠撇了撇嘴:「您不在,我一個人在那待著多無趣呀。」
來都來了,沈老夫人也不好趕她走,無奈道:「好了,的確是有貴客來了。不過對方是外男,你不便見,一會兒到屏風後去躲著吧。」
果真是齊國公。
明棠從來不知道,沈家竟然和赫赫有名的大將軍齊國公有交情。
齊國公李文昭是薊州鎮的總兵官,常年鎮守北疆。此人驍勇善戰,尤善練兵,就在上個月,他在青山口和蒙古朵顏部一役中大獲全勝,以一敵百,殲滅敵軍上萬人,還活捉了朵顏部的首領。
消息傳回宮中,建元帝龍顏大喜,下旨升了李文昭的爵位,從之前的三等爵勤忠伯升為一等爵齊國公,後來還被任命為左軍都督府都督,可謂是風光無兩。
此次齊國公出現在大興,大抵是準備入京謝恩,順路來的沈家。
可這麼重要的人物來了,為何不到會客廳去見呢?
明棠心下疑惑,進了正廳後扶外祖母在太師椅上坐下,就退到了屏風後。
等了沒多久,外頭就有小廝通傳,說沈舅舅和齊國公過來了。
沈老夫人沉下臉色,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扶著婆子站起身,定定地望著門外。
明棠隔著屏風,也發覺了外祖母的拘謹,隨後就見一個身穿玄色暗竹葉紋長袍的男人大步跨了進來。他生得一雙細長明亮的眼,長眉入鬢,身材高大魁梧,不怒自威,把一旁的沈舅舅襯得像個弱不禁風的書生。
李文昭是武官,前世明棠和他的接觸並不多,少有的幾次,給她的印象都是謙遜有禮的。可現下他一進門,就讓人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怒意,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沈老夫人和他見過禮,問道:「國公爺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齊國公目光冷冽,聲音鏗鏘有力:「在下前些日子得了聖上封賞,正準備入宮謝恩,今日路過此地,聽聞老夫人七十大壽,便前來拜訪,不想卻和手下在貴府後門的池塘附近,遇見這名女子正在行兇。」
「帶進來!」他衝著門外發出一聲怒喝,一個佩刀護衛就押著釵發凌亂的顧惜微走了進來。
那護衛把顧惜微帶進來後,就鬆開了手。顧惜微原在掙扎,突然間沒了鉗制,一下跌倒在地,連頭上的金釵都掉了下來,十分狼狽不堪。
明棠看見顧惜微,驚訝地瞪大了眼,再顧不上外祖母的叮囑,快步繞過屏風走到顧惜微面前,質問道:「你怎麼回事?!」
沈老夫人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又被猝不及防出現的明棠嚇了一跳,立即看了齊國公一眼。
顧惜微的臉上和衣裙上都沾染了淤泥,她抬起頭看著怒意橫生的顧明棠,緊咬著牙關,不肯吭聲,卻害怕得全身都在發抖。
「說話!」
「還是我來告訴六小姐罷。」
明棠聽見齊國公低沉的嗓音,愣了一下,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這名女子把一個傻子騙到池塘里去幫她撿東西,又偷偷在岸上拿了石頭將人砸暈,萬幸被我瞧見,把人救了上來。」
「她自己說,她是顧家的七小姐,在下也不知貴府是如何教導的,一個閨閣小姐,小小年紀,便狠毒至此,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齊國公的言語中有種奇特的鄙夷與不屑,明棠來不及深想,就被顧惜微打斷。
「我狠毒?國公爺應該問問他們都對我做了什麼?若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我又何至於此?!」顧惜微兩眼發紅,聲嘶力竭地大喊。
來大興之前,她偷偷去找了趙有才。那個傻子痴迷她痴迷得不得了,她讓他跟著她的丫頭來大興,他就來了。
她選在了沈家最熱鬧的這一天下手,昨天下午還溜出去查探過,以為不會有人發現,沒想到卻碰上了一個這麼厲害的人物。
在得知對方的身份時,顧惜微甚至有一了百了的想法,可她實在沒有那個勇氣。
然而齊國公聽了顧惜微的話,卻嗤笑一聲,好像她的崩潰絕望,在他眼裡,只是一場笑話。
明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惜微居然對趙有才起了殺心!
她知道顧惜微不想嫁給趙有才,也一直篤定顧惜微一定會想盡辦法逃脫這門婚事。
可明棠萬萬想不到,她一個年僅十五歲,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竟能狠得下心,毒殺自己的未婚夫,還特意跑到大興來下手!
今日要不是正好被齊國公遇見,沈家豈不是要被她連累了去?
沈老夫人臉色已是陰沉一片,她強壓下怒意,問沈渭:「那人現在在哪?」
「已經抬到最近的耳房了,大夫也讓人去請了。就怕,就怕已經晚了……」沈舅舅額頭都出了一層汗,誰能想到,好好的壽宴,竟鬧成這樣……
沈老夫人聽後,對齊國公說:「今日多謝國公爺出手相助,請國公爺放心,這丫頭,我會即刻讓人將她押回京城,交給顧家處置的。請國公爺隨二爺移步到宴息處去喝杯茶罷。」
「不必了。」齊國公冷冷道,「我本就是順路過來向老夫人祝壽,一會兒還要接著趕路,既已耽誤了許多時間,就不留下來喝茶了,告辭。」
說罷,拱手一禮,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齊國公一走,沈老夫人就叫來兩個粗使婆子,用麻繩把顧惜微的雙手捆起來,關到耳房裡去,嚴加看管。又找來管家,讓他八百里加急地趕去京城,把事情告訴顧家,讓顧家儘早派人過來把顧惜微帶走。
顧惜微走的時候一臉不甘,卻沒有反抗。
雖發生了這麼大的意外,但壽宴還是要繼續的。沈舅舅回了宴息處招待客人,明棠則和外祖母去內院的耳房看趙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