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說完後,喝了口茶。
趙管家?明棠和江氏對視一眼,都覺有些難以言喻。
江氏問:「這事母親可知道?在後院留著這麼個隱蔽的地方,就不怕生出許多事端?」
「誰敢把這種骯髒事說給母親聽?其實那地方也沒多少人知道。」
方氏想了想,把手臂擱在桌沿上,往明棠的方向湊近了一些,揚起一抹笑:「六弟妹是不用操心的,二嫂嫂若想帶人去看看,我可以找人給你領路。」
明棠一愣:「我去做什麼?」
「沒什麼。」方氏朝她眨了眨眼,拿了一塊杏干放進嘴裡,轉頭不再看她,過了一會兒又自言自語地說:「凡事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
明棠臉上的笑容淡下來。
中午明棠在花廳和方氏、江氏吃了飯,便回了綠滿堂。
秋月拿著針線筐走進屋裡,看見明棠坐在羅漢床上發呆,放在桌上的料子,動都沒有動過,走上前問:「不是說要選花樣嗎?夫人在想什麼呢?」
明棠回過神,看了一眼桌上的料子,有點彆扭地說:「沒什麼,我有些困了,明天再選吧。」
早上還興沖沖地要給二老爺裁衣裳呢,出去一趟回來,連花樣都懶得選了。
秋月很是疑惑,叫來兩個丫頭,把東西收回去放好。
「夫人困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明棠點點頭,由秋月服侍著更了衣,躺在床上。
羅帳一放下來,方氏眼中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又出現在了明棠的腦海里,久久散不去。
謝臨才不是那種人呢,他對自己的好,自己難道還看不明白嗎?她疑心誰也不能疑心他呀。
可方氏這個人……明棠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發現她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就說她那個風流成性的丈夫吧。五老爺那樣的人,連謝臨有時都要頭疼,而方氏一個沒有娘家和子嗣支撐的女子,和他在一塊生活,卻能如魚得水,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這說明方氏骨子裡是十分聰明有智慧的人。
一個聰明人,會無緣無故和她說那麼多與她不相干的話嗎?
明棠想去弄清楚方氏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又覺得若是派人去查了,太對不起謝臨了。
謝臨對她這樣好,事事體貼周到,從不要求她什麼,她怎麼能背著他幹這種事呢?
明棠在床上翻來覆去,心裡痒痒的,好像有成千上百隻螞蟻在爬,難受極了。
可是人,都有好奇心的吧?她不懷疑謝臨,不代表就不能去查了。
對,她只是好奇而已。
明棠午睡起來,就叫來秋月和紫芙,讓她倆這幾天晚上,輪流到方氏說的那塊地方去轉轉。
……
夜涼如水,陰冷灰暗的假山石洞裡。
謝景安神色疲憊:「昨夜我讓墨硯給你傳信,你為什麼不過來?」
含冬背對著他,低頭揉著手裡的帕子,小聲說:「守夜,走不開。」
「說謊。」謝景安眉頭緊擰,很不滿意她的態度,「我讓墨硯偷偷去瞧過,你昨夜戌時就下值了。」
含冬心中有氣,眼角泛紅,直言道:「大少爺如今有了寶珠和柔株兩位美人在懷,還要我做什麼?」
她喉中似有哽咽,說完後,山洞內安靜了片刻,謝景安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她。
含冬的後背緊貼著男人堅實的胸膛,有片刻的怔愣,隨後便用力掙紮起來,「大少爺,請您放開。」
謝景安緊摟著她,把下巴抵在她肩上:「我就知道你會生我的氣,可我也不想這樣,你就不能理解我這一次嗎?」
「不想這樣?」含冬不由諷刺道,「奴婢瞧大少爺一夜馭二女,爽快得很呢。在大少爺心裡,奴婢不過就是一顆棋子,需要的時候哄一哄,不需要的時候就丟到一旁,既然如此,我們何不一刀兩斷?」
謝景安飛快地說:「你既如此恨我,為何還要幫我將我祖母和爹娘做的事告訴謝映月?」
含冬偏頭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無比的少年,眼中有水光閃動。
謝景安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的眉眼,試探地問:「冬兒,你心裡還是念著我,是不是?」
含冬使出渾身力氣,一把掙開謝景安的懷抱,往後退了半步,失落地說:
「五年了,再過兩個月,奴婢就滿十八歲了。奴婢當初選擇幫您,是因為您說您這個家過得很不易,從不是為了貪圖什麼名分。是少爺和奴婢許諾說,您無法讓奴婢做您的正妻,但一定會讓奴婢做您的第一個女人。」
「因為少爺的一句話,奴婢拒了老夫人給奴婢安排的好親事,一心一意為大少爺謀劃,結果換來了什麼?」
含冬無法接受,她看著長大的少年,被別的女人捷足先登了,而且還是兩個。
這些年她一直在想,雖然自己不能做他的正妻,但至少能在他成為別人的丈夫之前,完整的擁有他一次。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
謝景安害怕她的決絕是認真的:「冬兒,你再等等我,等我考上進士,一定去和祖母要你,現在還不是好時機。」
含冬眼含熱淚,搖頭道:「如果沒有這兩個女人,奴婢哪怕是被所有人嘲笑是個沒人要的老姑娘,奴婢都無所謂,但現在,奴婢不想等了。從今往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還望少爺自個兒多加保重。」
說完,她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冬兒。」謝景安壓低聲音喚道。
荷花池旁種著一大叢青翠欲滴的箬竹。這天晚上,紫芙正按照明棠的吩咐,蹲在竹子後頭,盯著假山石的方向。
她蹲了小半個時辰,腿腳都麻了,卻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周圍陰森森的。她往屁股後頭墊了張帕子,想坐下休息片刻,就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頓時來了精神,輕手輕腳地跪到地上,掰開一點縫隙往外瞧。
出來的人手裡捏著帕子在擦眼淚,遮住了小半張臉,但紫芙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含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