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犯事

  朱佑允眼睛一亮:「那你能教朕嗎?舅舅說,朕還是個小孩子,學不了這個,朕偏要學給他們瞧。」

  明棠為難道:「這……」

  劉太后朝朱佑允招了招手:「好了,陛下人也見過了,該隨大伴去上騎射課了,你師傅還等著你呢,明日你舅舅入宮,第一個查的就是你的箭術。」

  呂洪也在後頭小聲提醒道:「陛下,時辰到了,該走了。」

  一聽到舅舅兩個字,朱佑允失落地垮下小臉,縱使心裡再不願,也和母后行了退禮,牽著呂洪的手離開了。

  中午明棠在永壽宮用過午宴,劉太后又拉著她說了會兒閒話,大太監忽然進來稟告道:「啟稟太后娘娘,寧王殿下在外求見。」

  劉太后正聊到興頭上,聞言臉色一沉:「沒瞧見哀家有事兒在忙麼,讓殿下回去吧。」

  那太監面露難色,瞥了一眼明棠,猶豫著該不該說。

  劉太后心煩地嘆了口氣,思慮再三,還是對明棠說:「哀家看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改日有機會,哀家再召你入宮。」

  明棠起身謝過太后的款待,便跟著女官離開了永壽宮。

  待明棠走到正殿外,卻見朱佑炆獨自一人立在宮門外,臉上淚涕橫流,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小的身影在高聳的宮牆的對比下,顯得格外孤寂。

  看到這一幕,明棠心裡不知為何抽動了一下,立即逼迫自己移開了目光。

  曾經明棠剖心挖肝地待他好,卻換來他的猜忌與怨恨,如今他的日子就算再不好過,又與她何干?

  出宮的路依舊漫長,明棠走在乾淨清冷的長街上,望著兩側的宮牆,總感覺怎麼也走不到盡頭。

  終於行至順貞門外,明棠望向遠方的夕陽,驚喜地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馬車旁,心頭一陣激盪,仿佛眼前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當即不顧儀容,加快腳步朝他奔去。

  謝臨正在和護衛說話,聽到聲響,轉身看去,卻見明棠氣喘吁吁地跑到自己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帶至車上。

  未等車門合上,明棠便迫不及待地撲進謝臨的懷裡,把臉埋在他的身前,聲音模糊不清。

  「夫君,我就知道你會來接我。」

  謝臨被她的舉動驚得半晌沒回過神,欲抱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後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拉開一段距離,眉頭緊蹙:「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明棠重新抱緊了謝臨:「沒人欺負我。」

  只是當她踏出宮門的那一刻,發現自己這一世沒有再被困在宮裡,不遠處有她的丈夫在等待她歸家,心中既驚又喜,亦有無限感慨。

  謝臨輕輕摟住她,不太敢相信:「真的沒事?」

  明棠彎起唇角,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與謝臨四目相對,發現他仍是愁眉不展,不由有些好笑,伸手撫平他的眉心。

  「我真的沒事。」隨後又將覲見太后與陛下的細節,一一與他說了。

  謝臨聽了她的闡述,又見她神色輕鬆,笑容明媚,並不似有事隱瞞,這才逐漸放下心來。

  「太后娘娘待我很好,人也的確很隨和,不過……」明棠坐直起身,疑惑道:「我方才離開時,看見寧王殿下一個人站在宮門外哭,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謝臨想了想道:「自小照顧寧王的大伴黃公公因為犯了事,被陛下下令調去南京守皇陵了。殿下大約是為此事傷心吧。」

  皇帝年紀還小,怎麼會做這種事,無非就是劉世貞和呂洪在背後操縱。

  明棠暗自心驚:「黃公公犯了何事?」

  謝臨道:「先前黃瑾奉命去監修城南的一處國寺,前些天寺廟突然坍塌,砸死了許多工匠,黃瑾作為監修的官員,自是免不了責罰。」

  這怕不是個陰謀……黃瑾一走,朱佑炆在京中便徹底孤立無援了,他年紀又小,要是劉世貞趁機安插個什麼人進去,養廢這孩子是指日可待的。

  還有黃瑾,沒想到他這一世,依舊是落得個被逐出京城的下場。明棠突然覺得心情很沉重。

  謝臨問:「你認識寧王殿下?」

  明棠回過神道:「也不算認識,只有過一面之緣。」

  謝臨點了點頭。這事老師做得實在有些過了,那麼多條活生生的人命,一夕之間,全都沒了。

  馬車在鬧市里停下,外頭有護衛提醒道:「二爺,夫人,到了。」

  謝臨扶著明棠下了馬車,明棠發現自己站在一間名叫永安樓的酒樓外,疑惑道:「我們不回家嗎?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謝臨微笑道:「我知道你和我成親前,喜歡到外頭下館子,這家酒樓的楚味做得很好,帶你來嘗嘗。」

  明棠聞言心裡一動。一般嫁了人,哪裡還有動不動就在外頭拋頭露面的,讓婆婆知道了也要說,她卻很嚮往這種自由。

  他們進了酒樓,就有管事出來迎接,請他們上二樓的雅間。

  明棠從沒來過這裡,跟在謝臨身側,打量著周圍雅致的裝潢,忽然看見一個穿著灰棕色淞江棉布長袍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婢女,站在二樓的走廊里交談,霎時呆愣住了。

  那中年男子正是黃瑾,他看見謝臨一行人,愣了一下,笑眯眯地走上前打招呼。

  謝臨低頭小聲和明棠說:「你先進去坐會兒,我馬上就來。」

  明棠應了聲「好」,跟隨管事進了雅間,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黃瑾身後那名婢女身上,全身猶遭電擊。

  嬋兒,嬋兒怎麼會在這兒?還跟著黃瑾。

  她五歲就被選進宮中,如今就算不在永壽宮伺候,也不該出現在這裡才對,難道是……

  管事的先上了一壺杏仁茶,明棠心不在焉地喝著,一直到謝臨走進來坐到她對面的位置,神思仍有些恍惚。

  「那位是黃公公嗎?」

  謝臨問:「你怎麼知道?」

  明棠道:「聽嗓音便知了。他不是要去南京了,怎麼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不管怎麼說,氣勢不能輸了。」謝臨不太喜歡和明棠講朝堂上的事,總覺得每次一說,她心思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反正不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