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風流

  一覺醒來,外頭天色已昏黃,明棠叫來秋月服侍自己更衣,問:「二爺回來了嗎?」

  秋月道:「回來了,一回來就被老夫人叫過去了,還差了小廝來傳話,說夫人要是餓了就先吃著。」

  明棠感覺還不餓,就沏了盞茶坐在羅漢床上看書,看了沒多久,外頭就有人通傳說二老爺回來了。

  明棠忙放下書站起來,看見帘子挑起,謝臨穿著一身仙鶴補子的緋紅官服走了進來。明棠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官帽遞給秋月,讓她去準備要更換的衣物,問:「事兒都解決了?還以為你不會這麼快回呢。」

  謝臨淺笑著道:「早就見怪不怪了,費不了多少時間。」

  兩人進了內室,秋月就退了出去。

  明棠幫謝臨把官服一層層脫下來,好奇地問:「那孩子真的是五爺的?」

  謝臨道:「我去看過了,長得一模一樣,連母親都說,不用驗血了。」

  明棠嘆息道:「這個五老爺,居然一瞞就是六年,真是荒唐。」

  謝臨道:「這算什麼。我父親以前有個小妾,在我父親去世後,就放良回娘家了。結果沒過幾年,那小妾竟找上門來,說她懷了我五弟的孩子,要謝家給她一個名分。你猜,那時我五弟多大的年紀?」

  明棠聽傻了眼:「多少歲也不能幹出這樣的事呀。」這已經不是風流二字能形容的了。

  「十三歲。」回想起這些事,謝臨都覺得有些好笑,荒唐得好笑。

  明棠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那母親豈不是氣壞了?」

  「可不是。」謝臨自己接過直裰穿上,「不過自從我六弟去世後,她就開始信佛,講究慈悲為懷,輕易不生氣,能原諒的事都盡力原諒。實在原諒不了,就交給兒子和兒媳們去做。」

  明棠笑道:「那今日是輪到你了?」

  謝臨道:「我五弟打小天不怕地不怕,也就對我會稍稍忌憚一些。再加上大哥常年不在家,所以他出了事,都是由我來管。」

  謝五爺會顧忌謝臨,還不是因為他的官位。

  明棠撫平著他的衣襟,無奈道:「難怪我今早發現五弟妹心胸如此豁達,有這樣一個丈夫,不看開一些,日子怎麼過得下去。母親還想著讓五弟妹能多管著點五爺,要換成是我,我也懶得管,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謝臨抓住她的手:「我們才成親多久,你就開始設想這些事了。」

  「我又沒說你,只是說如果……」

  謝臨忽然摟住明棠的腰,把她抱進懷裡,拿手背輕輕蹭她的臉頰:「那也不許想。」

  明棠被他摸得臉熱,呼吸都亂了:「我不想了,你快放開我吧,該用晚膳了。」

  今天是他們成親以來第一次分開那麼長時間,謝臨今早在聽小皇帝背書時,竟破天荒地走了神,忍不住去想她在家裡做什麼,有沒有想他。

  「棠棠,四天了……」書都看得差不多了,就差實踐了。

  明棠還陷在謝臨對自己的稱呼中,唇忽然就被堵住了。她想到那個夜晚,難以抑制地緊繃起來……

  這個吻來得猝不及防,顯得尤為漫長熾熱。

  謝臨低頭凝視著她泛紅的臉,寬大的手掌在她背脊上輕輕撫摸著,聲音低啞:「還是親得少了,看來以後每天都要多親幾次,才不至於喘不動氣。」

  自從新婚那天晚上後,他們再沒這麼親密過,晚上睡覺,也是一人一個被窩,頂多睡前親親她的額頭。

  謝臨似乎知道她不喜歡什麼,可眼下他說這話,怎麼聽著像在嘲笑她?

  明棠情急之下,辯駁道:「才沒喘不動,分明就是你太用力了。」

  謝臨眉眼含笑:「你既嫌我野蠻,那往後你自己來,讓我也瞧瞧你的本事。」

  她什麼時候說他野蠻了?明棠又羞又惱,在他懷裡掙了一下。

  謝臨揉了揉她的發,終於放開她:「好了,和你開玩笑的,我去讓小廚房準備晚膳。」

  明棠鬆了一口氣,可看著謝臨離去的背影,心裡卻有種莫名的落寞。

  丫鬟們很快就把菜端上來。

  杏仁豆腐,銀芽雞絲,紅燒獅子頭,滷煮鵪鶉,雞醢疙瘩湯,清燉鴿子湯……謝臨舀了一碗鴿子湯放到明棠面前,溫聲道:「這鴿子是陛下今早在圍場用彈弓打下來的,他賞了兩隻給我,你嘗嘗。」

  明棠拿起勺子,卻吃得心神不寧。

  吃了飯,謝臨就去了謝五爺的住處。

  早些時候老夫人把人抓回來,不但不承認錯誤,還衝著老夫人嚷嚷:「不就是生了個兒子,我也沒逼著你認他,我們一家三口在外頭過得好好的,被你個老婆子拆散了,還有臉反過來罵我?」

  謝老夫人指著謝五爺的手都在抖,氣得說不出話。還是謝臨喊人把謝五爺按到長凳上,硬生生打得他服了軟,趴在地上,給老夫人磕頭道了歉。

  明棠本想等謝臨回來,再和他說說話,她總覺得,他剛才不太高興。

  可一直到夜深也沒等到謝臨回來,明棠只好先上床睡了。

  謝臨回來時,看到內室空無一人,大紅羅帳低垂著,輕手輕腳地去淨室換了寢衣。

  明棠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發覺有人親了親自己的額頭,是謝臨的氣息,立馬就醒了。她沒有睜開眼,而是等謝臨躺下來後,才悄悄掀開自己的被褥,鑽進了他的被窩。

  謝臨剛閉上眼,就感覺一具軟滑的身體貼了上來,下意識摟住她:「怎麼了?」

  明棠趴在他胸膛前,聲音懶洋洋的:「沒什麼。」

  就是想和他多親近親近罷了。其實明棠很喜歡謝臨親親抱抱自己,只是會擔心他又想做那種事,所以才顯得有點抗拒。

  「我聽你的護衛說,你幾乎每天都要給陛下上近兩個時辰的課,陛下才四歲,有那麼多要學的嗎?」

  謝臨道:「嗯,陛下畢竟不同於常人,老師又對陛下的期望很高,他現在正在學《論語》,除此之外,每天還要練一個半時辰的字,隔一天上一堂騎射課,不過陛下還拉不動弓箭,主要是學騎馬……」

  其實他覺得,老師有點拔苗助長了,每個孩子的資質都不一樣,陛下的資質顯然沒有他和老師小時候好。

  「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隨口問問罷了。」明棠不經意地伸展了一下身體,沒留意到謝臨的姿態有些僵硬。

  「謝五爺的傷怎麼樣了?」

  謝臨的喉結滾了一滾,嗓音低沉:「傷在臀部,深約一寸,大夫割了腐肉,上了藥,至少一個月內是下不來床了。」

  明棠想到那場面,不由有些噁心:「他不會記恨你吧?」

  「放心,他還沒有那個能耐。」謝臨應著她的話,心卻早已飄到別處去了,

  明棠想了想說:「以後再有這種事,還是讓別人去管吧,不能因為你官位高,就總讓你做惡人。就像劉首輔,他自己對陛下超乎尋常的嚴苛,卻讓你去做陛下的老師,久而久之……」

  明棠總覺得,謝臨這個帝師做的很可能兩頭不討好,又累身又累心,正捉摸著該如何不動聲色地勸一勸他,忽然發覺自己脖子上痒痒的。

  一低頭,就看見一顆腦袋,氣得仰倒:「二爺,我和你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