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埋著頭，聲音十分沙啞：「我在聽呢。你和我在一起，一口氣提了三個不相干的男人，究竟誰才是你夫君？」
明棠愣了愣，抓住他的肩膀：「我是在認真為你考慮，你可不要胡亂吃醋。」
謝臨「嗯」了一聲：「我知道，你接著說。」
他沒完沒了的，要她怎麼說？
明棠垂眸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接著道：「你別以為小孩子看起來什麼都不懂，就不會記仇了，他現在只是暫且還沒有反抗的能力，等他長大了回過味來……謝臨！」
謝臨抬起頭，一雙眼眸於黑暗中閃著狡黠的光：「你叫我什麼？」
明棠才反應過來自己直呼了他大名，卻還是很生氣，緊抿著唇，氣呼呼地看著他。
一直到第二天醒來，明棠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昨晚看到了什麼，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好似沒睡醒一般。
秋月端著一個花梨木托盤走進來，看見明棠支著下巴倚在窗邊，不知在痴想什麼，笑著道：「夫人，五夫人差人送了兩匹錦緞過來，說謝過二老爺昨夜幫她教訓五老爺。您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明棠聽見她的問話，臉上一紅，眼神飄忽：「先放那兒吧，我一會兒再看。」
秋月放下東西，退了出去。明棠轉頭望著那兩匹顏色鮮艷的錦緞，腦海里全是昨晚謝臨問她的那句話。
「你就告訴我，你喜不喜歡？」
明棠臉漲得通紅，氣不打一處來，一整晚都背對著他睡。今早他要去上早朝，她分明醒了，也窩著氣沒起來服侍他……
其實除了生氣，明棠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從前一直以為，謝臨就是那九天上高不可攀的謫仙，原來謫仙下了凡，竟是這副模樣……
明棠稍稍緩過來後，就去給謝老夫人請安。
謝老夫人昨兒受了一回氣，精神不太好。明棠讓廚房熬了降火的川貝梨子水帶去給謝老夫人，卻見謝老夫人正帶著方氏在抄寫佛經。
「母親，我瞧您臉色不太好，喝碗梨子水，歇一歇吧。」
謝老夫人卻道：「無妨，那冤家做了太多孽，我多替他抄一卷，佛祖就能多寬恕他一分。」
她扶著明棠的手從書桌後站起身，方氏見狀，也擱下筆要跟著站起來，卻聽見老夫人說：「你在這兒接著抄，我和你二嫂去東次間坐一會兒，馬上就回來。」
方氏應了聲「是」，悶悶不樂地坐回位置上。
到了東次間，明棠打開她帶來的食盒，先給謝老夫人舀了一碗梨子水，又讓秋月舀了一碗送去給方氏。
謝老夫人喝了兩口梨子水，誇讚道：「你的手藝不錯，可有給老二也準備一份？我昨日瞧他喉嚨似乎有些沙啞。」
梨子水是早上熬的，明棠那會兒還生著他的氣，自然是沒留。不過她還是應道：「放心吧，母親。」
謝老夫人點了點頭。她原本不是很滿意這個兒媳，一是家世太低，二是長得太不安分。
但這幾天相處下來，謝老夫人覺得這孩子還是不錯的，性子沉靜穩重，行事進退有度，某些方面來看，和老二還挺相似的。
「你嫁過來，伺候我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早些給老二添幾個香火。說來也是難為你，老二都而立之年了，還沒有個一兒半女，你身上的壓力難免會重一些。」
明棠算是看出來了，謝老夫人不喜歡謝臨的養子，可謝臨卻是十分重視他。謝老夫人又不好明著反對謝臨，這一來，擔子就落到了明棠肩上。
「妾身明白。」
謝老夫人喝完梨子水，就讓盛媽媽扶她回書房，剛離開椅子，便覺一陣頭暈目眩，又坐了下去。
明棠連忙走到她身側，擔憂地：「母親，您沒事吧？」
「沒事。」謝老夫人閉上眼緩了緩，深吸了幾口氣，又嘗試著站起來：「扶我去書房。」
明棠急忙勸道：「母親，您還是回屋躺一會兒吧，佛經，妾身替您去抄。」
謝老夫人猶豫了片刻，道：「好吧。」
明棠和盛媽媽扶了謝老夫人回房休息，便去了書房抄寫佛經。
方氏聽了明棠的解釋，小聲和她說：「母親一抄就是一天，二嫂嫂怎麼盡犯傻。」
明棠笑道：「佛經我抄得多了，沒什麼的。」又讓秋月給自己研磨，鋪了紙張。
方氏道：「這樣也好，總歸有個人能陪我說話了。」
明棠無奈道：「既是抄佛經，便要心靜，否則如何能稱得上心誠？」
方氏撇了撇嘴，心裡卻想，她本來就不是自願過來的。
明棠這一抄果然就是一天，連午飯都是在芝華院吃的。
謝臨下午從官署回來，在正房裡找了一圈，都沒看見明棠，走到屋外叫來一個小丫鬟，問道：「夫人去哪了？」
丫鬟福了福身，應道：「回二老爺，夫人今早去了老夫人那兒，還沒回來。」
這是在故意躲著他？
謝臨想到明棠今早和他慪氣的樣子，彎了彎唇角，提步準備去找她，就見她帶著自己的丫頭回來了。一邊走，一邊轉著腕子。走上前攬過她的肩膀。
「怎麼去了這麼久？」
明棠回道：「我幫母親抄佛經來著。」
「抄了一天？」
「可不是。」
謝臨握住她的手腕，幫她輕輕揉著：「那你可學到了什麼？」
抄個佛經能學到什麼？明棠偏頭看著謝臨，注意力卻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很大，又熱乎乎的，仿佛輕輕一掰，就能把她的腕子掰斷。
她試探地問：「要以德報怨？」
謝臨笑了笑，兩人一走進內室，就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看來沒白抄。來，幫你夫君更衣。」
明棠這才明白謝臨的目的，有種又掉坑裡的感覺，幫他把繁複的朝服脫下來，換了身淡藍色直裰。
第二天謝五爺的私生子要去給謝老夫人敬茶請安。
這孩子前日便接回謝家了。之所以今日才來認親，是因這孩子剛進門時，實在沒個人樣，渾身髒兮兮不說，還沒半分教養，見著人就扯著嗓子大吼大叫，哭著喊著要見他親娘。
甚至還動手打了給他洗澡的丫鬟，最後還是郭氏親自上陣，才勉強把這潑皮給鎮住了。
中午吃過午飯，明棠便和其他幾個妯娌、侄子侄女一起去了芝華院。
人還沒到，謝老夫人先拿了張紅紙給明棠看：「這是我給那孩子取的名字，想了我一晚上，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明棠湊過去看，見是一個「晞」字，不由感慨老人家真是慈悲心腸。
「晞字有光明燦爛之意，母親這個字取得好。」
謝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我也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