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處

  謝臨的動作停下來,卻仍沒鬆開手:「你叫我什麼?」

  明棠愣了愣,才發覺自己的稱呼不對,想了想,試探地喚了一聲「二爺」。

  也不知這兩個字哪裡不對了,謝臨忽然壓著她的脖頸湊上來,吻住了她的唇。

  明棠身體一僵,呆愣住了。

  謝臨察覺到明棠的驚懼,很快鬆開了她,看著她紅得滴血的耳垂,忍俊不禁地:「平時膽子不是挺大的,這就怕了?」

  這能一樣嗎?

  明棠心裡暗想,卻抿著唇不說話。

  謝臨怕再待下去自己又要忍不住,到頭來還沒洞房,先把她惹生氣了,於是便道:「好了,我先過去了,你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

  他站起身將要走,又回過頭,臉上帶著笑,語氣很認真:「記住了,是夫君。下回再叫錯,你知道的……」

  他這是……在威脅她?

  不等明棠想明白,謝臨便走出了新房。

  明棠終於鬆了口氣,沒過一會兒,又拽著袖子納悶起來。

  明明謝臨才是那個第一次正兒八經成親的人,怎麼反倒是她更加侷促?

  而他倒好,輕而易舉就把她一顆心撩撥得七上八下的,如此熟門熟路,再這樣下去,她當真要懷疑點什麼了。

  胡媽媽推門走進來,看見明棠唇上的口脂被蹭去了一些,心裡很是欣慰。看來姑爺還是很喜歡她們小姐的,還沒到洞房就先忍不住了。

  「夫人累了吧,奴婢先伺候您沐浴吧。」

  明棠道:「先用飯吧。」她今早卯時就起來,吃了一碗粟米粥,中午又用了幾個餃子,再沒吃過別的了。眼下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

  胡媽媽便先給她脫了嫁衣,讓丫鬟把準備好的席面端進來。

  吃的都是和外頭宴席上一樣的,有燒筍鵝、蟹黃兜子、柳蒸糟鰣魚、酒釀清蒸鴨子、椒末羊肉等,還上了一壺杜康酒。

  明棠從不飲酒,可俗話說,酒壯慫人膽,一想到方才謝臨竟然嘲笑她膽小,她還是試著喝了四五盞。

  胡媽媽在一旁給她布菜,小聲提醒道:「夫人別多吃了,用個三四分飽就行,待會兒還要圓房呢。」

  這和圓房有什麼關係?

  明棠抬頭看向胡媽媽,剛想問,就突然想到什麼,到嘴邊的話生生憋了回去。

  秋月帶著兩個臉生的小丫鬟進來服侍明棠沐浴,明棠終於卸了這副難看的妝容,換了身水紅色長身褙子,出來後坐在妝檯前,絞乾頭髮又抹了香膏,外頭就傳來丫鬟通報的聲音:「二老爺回來了。」

  明棠隨手取了根白玉簪,將長發一挽,站起身,看到謝臨從屋外走進來。

  謝臨走到她面前,目光溫和地落在她身上。還是這樣不施粉黛,簡簡單單的最好看,方才那個妝容,實在有些驚嚇……

  他柔聲問道:「你喝酒了?」

  明棠訝然:「你怎麼知道?」

  還酒壯慫人膽呢,她喝的怕不是假酒吧,根本沒有多少感覺。且沐浴完又抹了香膏,她已經聞不到酒味兒了。

  倒是他身上一股濃濃的酒味兒。明棠記得,他也是不愛喝酒的。

  謝臨笑道:「瞧你耳朵還是紅的,總不能還沒緩過來吧。」說完,不等明棠反應,又道:「時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去洗漱。」

  他沒有吩咐屋裡的丫鬟,自己取了更換的衣物,就到淨室里去了。

  明棠覺得自己應該進去服侍他,畢竟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可看他這套習以為常的動作,又想他應當不喜歡別人在身邊伺候。

  她呆站在原地,聽見淨房裡傳來隱隱約約的水聲,莫名緊張起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等他,吹了一盞燭火,上了床睡在里側。

  明棠身上蓋的這條大紅喜被,還是外祖母給她選的,料子用的杭綢,外祖母從知曉她定親的那一天起,就請了五個擅長蘇繡的繡娘,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做好,上頭的龍鳳圖繡得十分精細……

  前兒秋月來謝家鋪床時,和她說新房裡的這張大紅酸枝八仙過海雙月洞門架子床,不但華麗,大得足足可以躺下三四個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明棠睡相不好,夢中喜歡翻來滾去,有了這床,應當不會打擾到謝臨吧……

  明棠閉著眼,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才起了一點睡意,就感覺身邊的床陷了下去。

  不等她反應,一具溫熱的身軀就貼上了她的後背,一隻結實的手臂從她腰間伸過來,攏住她放在枕邊的手。

  明棠聞到了一股混雜著胰子香的松木香,溫和又清淡,全身都緊繃起來,睡意消散得一乾二淨。

  「別怕,很快就好了。」謝臨低聲道,隨後輕輕將她轉過來,摟進自己懷裡,吻如細密的春雨般落在她的臉上……

  明棠不由抓緊了身下的被褥,覺得他哪哪都是滾燙的,像一個大火爐,燒得她無法冷靜思考。

  她已不是對情事一無所知的小姑娘,她能感覺到謝臨很克制,十分體諒她,卻還是無法自持地體會到一種莫大的痛苦。

  胡媽媽給她的書上說,夫妻敦倫是世上的極樂之一,她認為純屬胡言亂語,也許對男人是如此,但對她絕對不是。

  謝臨於黑暗中看到明棠雙目緊閉,秀眉緊蹙,知道她不好受,額頭上也滲出了點點汗珠,還落在了她臉上。

  這場痛苦持續得比明棠想像中的要短暫許多,卻足以令她心悸。

  她聽見謝臨在門邊吩咐下人準備熱水的聲音,終於睜開眼,望著床帳內昏黃的光線,腦袋裡一團亂麻……

  謝臨過來掀開床帳,將明棠抱去了淨室。

  明棠坐在浴桶里,疲憊與疼痛逐漸被熱水驅散,整個人卻被低落的情緒充斥著……謝臨等她清洗完出來,才進了淨室,卻打了一桶冷水。

  明棠穿著藕荷色的寢衣呆呆地坐在羅漢床上,胡媽媽帶丫鬟進來收拾髒了的被褥,將元帕仔細收好,又鋪上乾淨柔軟的被褥。

  回頭見明棠悶悶不樂的,擔憂地問:「夫人怎麼了?」

  明棠哪裡好意思和她講這樣羞人的事,搖頭道:「沒什麼,只是困了。」

  她怎麼也沒料到,情況會是這樣的……當她睜開眼看見眼前光亮的那一刻,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胡媽媽多少年的修為,一眼看穿她的心事,勸導道:「姑娘家身子嬌貴,第一次都是這樣的,夫人還得多多忍耐,千萬別掃了二爺的興,以後就好了。」

  聽了這話,明棠更加不高興了。

  她知道她和謝臨之間身份差距太大,人人都怕她得罪了謝臨,失了他的寵愛,可他們既做了夫妻,便要心意相通不是嗎?

  一味憋著,和她以前給老皇帝做妃子有什麼區別?

  明棠低聲道:「我知道了胡媽媽,你下去吧。」

  謝臨從淨房出來的時候,看見明棠坐在羅漢床上,盯著跳動的燭火發愣,顯得脖頸修長,膚光勝雪……

  「還不睡?天都快亮了。」

  明棠聞聲抬頭,一下撞進謝臨幽深的眼眸里,緊接著就被他打橫抱起,往床榻走去。明棠連忙摟住他的肩膀,看著他欲言又止:「二爺,我……」

  謝臨見她傻傻地盯著自己瞧,嘆了口氣:「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他輕柔地把明棠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褥,才去吹滅了屋裡的燭火,躺到她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