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苦笑道：「她一個閨閣小姐，我怎麼會見過她。」
所以，如果不是因為秦家出了喪事，顧明棠這會兒已經和秦家的七少爺定親了吧……謝臨又吃了一塊梨子，卻半點甜味都沒有，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謝老夫人感慨道：「可惜了。她祖母我倒是見過兩回，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也不知道這姑娘得美到什麼地步，才能把一見過世面的貴公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等提親那天，我定要好好看看。」
謝臨拿了條帕子擦了擦手，起身道：「那您忙吧，我先回房了。」
謝老夫人這才發覺謝臨有點心不在焉的。往常即使是朝堂上的事不順心，他也很少會把不好的情緒帶到她面前來，眼下看著，卻是十分低落。
她想問些什麼，一眨眼，謝臨卻已經走遠了，只留下一個孤寂的背影。
……
大年三十這天，明棠正在和清梧院裡，和丫鬟們一起剪窗花。
她剪了好看的窗花，還讓人貼到顧惜苒的院子裡去，等到大年初二，顧惜苒就要回門了。
到了晌午，胡媽媽忽然從外頭急匆匆走進來，把屋裡幾個小丫鬟都遣出去，又合上門，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交給明棠。
「方才外院一個管事偷偷交給奴婢的，讓奴婢轉交給您。您快看看吧。」
明棠接過信封一看，一眼認出這是謝臨的筆跡。謝臨居然在顧家有熟識的管事？
明棠心下疑惑，拆開信封掃了幾眼，抬起頭，神情呆滯：「謝大人想讓我現在去望月樓找他。」
胡媽媽錯愕道：「現在出去？今兒可是大年三十，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吃年夜飯了。」
明棠也覺得不妥。
可如果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謝臨不會這個時候來找她的，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我還是去一趟吧。還有兩個時辰呢，來得及的。」
胡媽媽實在是不放心這個謝閣老，他一個一品大員，怎麼能單獨約人姑娘見面？這不是私會麼。
只是看小姐這樣子，怕不是第一次了。
明棠到瞭望月樓，就有護衛過來帶她上二樓的包間。
謝晉守在門外，看見明棠過來，幫她打開房門，示意她入內：「六小姐，請。」
明棠看了一眼謝晉，莫名有些忐忑，走進屋裡後，謝晉就把門合上了，卻沒有跟著進來，連帶著她的丫頭都被關在了外頭。
謝臨正站在窗旁看雪景，聽到聲音，轉身緩步朝明棠走過來，打量了她幾眼，忽然伸手替她解開了斗篷。
明棠驚訝地喚了一聲「謝大人」，抬起頭對上他含笑的眼眸，感覺自己耳根都在發熱。
謝臨倒十分淡然，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語氣里還有幾分責備。「你下雪出門不帶傘嗎？斗篷都濕了。」
明棠垂下眼睛，瞥見他修長的手指，聲音發緊：「出來的急，忘了。」
「那邊有爐火，我幫你掛起來。」
謝臨把斗篷掛到衣桁上，拿起鐵鉗撥動火爐中的銀絲炭：「過來烤烤火吧，我瞧你臉都凍紅了。」
這麼冷的天把她叫出來，原不是謝臨的本意，可糾結了兩日，他真的不想再煎熬下去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和她問個清楚。
明棠可不想湊過去和他一起烤火，光想想都不好意思，她站在原地，侷促地：「不必了，今日是年三十，我不能出來太久。謝大人找我出來，有何要緊事？」
謝臨放下鉗子，走到她面前，臉上沒了笑容：「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明棠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時謝晉端著一壺熱茶走了進來，謝臨便招手叫她坐下，倒了一盞茶遞給她。
明棠剛從謝臨手裡接過茶盞，就聽見他淡淡地說：「我聽我母親說，秦家老夫人想托她做媒，等過完年，就去顧家和你提親。」
明棠的手頓了一頓，下意識想的卻不是秦家居然要來和她提親，而是謝臨和自己說這個做什麼。
她把茶盞捂在手裡：「秦府前些個月，不是剛辦完喪事嗎？」
謝臨道：「是，但秦公子不想錯過你，所以秦老夫人許他只守半年孝。」
明棠一時間又感動，又覺得很不妥。
這種事，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沒人會去在意那麼多。但秦家可是官宦之家，明棠不想秦齊光因她而背上一個污點。
謝臨觀察著她的神色：「你怎麼想？如果秦家去提親，你會答應嗎？」
明棠理了理思緒，道：「我之前的確是打算與秦公子說親，後來因為他祖母去世，就不了了之了。但這似乎與謝大人沒有關係，我現在一時半會也決定不了。謝大人還有別的事要和我說嗎？」
如果沒有，她真的該走了……
謝臨認真地注視她，聲音溫和又平靜：「我想說，如果你不想嫁去秦家，不如，嫁給我吧。」
明棠腦子裡「嗡」地一下，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凍傻了出現了幻覺，低下頭皺著眉頭深思了片刻，才重新抬起頭看他，一臉疑惑。
謝臨被她逗笑了，輕聲說：「你別怕，我是真心。」
「我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沽名釣譽者，永無萬世之名』。我入仕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和我說這樣的話，那時我覺得，你實在是不了解我，我至始至終都把自己當做一個權臣，而非純臣。」
「後來我仔細一想，也許是因為你對我有太多的期待，才會感到憤怒和失落。」
「其實有時候，我也不是很了解我自己，但我想讓你多了解我一些，不知，你可願意？」
明棠心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我，我不知道……」
謝臨聽到她的回答，心沉了沉，又想到什麼，緩緩道：「雖然我沒有娶過妻，但有一個十五歲的養子，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紀，不知你是否介意？」
明棠想他是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我不是介意這個……」
既然連這都不介意，那又是在猶豫什麼？謝臨不明白。
他覺得自己還是挺好的，除了年紀稍大些，有個養子以外，各方面都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