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謙虛,很多時候,決定一個人是生還是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明棠垂下眼眸,不知該說什麼好,有些心神不寧。
謝臨這是起疑心了,可她怎麼能承認呢?承認了,不就等同把自己卷進這個旋渦里了。要是讓劉世貞查到她插手了這件事,她還有命活麼?
他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
「好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謝臨笑著道,「這間茶肆是謝家的產業,你儘管在這兒坐著,等雪小一些了,就趕緊回去吧。」
說完,便叫來茶肆的掌柜,交代道:「給這位姑娘上一碗薑茶,再來一碟豌豆黃。」又輕聲和明棠說:「他們這裡的豌豆黃味道不錯,你嘗嘗。」
「多謝大人。」明棠行了福禮,退到一邊。
謝臨帶著手下走了,明棠被掌柜請上二樓的包間。
茶肆的掌柜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性子圓滑,瞧出明棠和謝大人關係不一般,時不時地進來給明棠倒茶,企圖和明棠搭話,還送了許多精緻的茶點給明棠的丫鬟婆子們。
明棠不明白謝臨的意圖,十分不自在,心裡很煩亂,喝完薑茶,又嘗了一小塊豌豆黃,便不顧掌柜挽留,冒著大雪離開了茶肆。
與此同時,同樣對謝臨的舉止一頭霧水的,還有謝晉。
他坐在平穩行駛的馬車裡,忍不住問:「二爺,上次賑災船隻的事,靖遠侯和劉首輔一直在調查是不是有人給您通風報信,您為什麼不提醒顧姑娘,讓她小心一些?」
謝臨道:「她一介弱女子,提醒她,又有什麼用?白白叫她擔心。」
就算不提醒,也該離顧姑娘遠些才對。方才,二爺還讓掌柜親自去招待她……謝晉可不覺得二爺是那種粗心大意的人,更不覺得二爺會恩將仇報,他一定是有別的打算。
謝晉心裡隱隱有個猜想,卻不敢說,看著謝臨欲言又止。
一陣漫長的沉默過後,謝臨突然說:「我想娶她。」
什麼?謝晉腦海里轟然一聲。
一件事沒做成之前,就先把話說出來,這不是謝臨的行事作風。
可謝臨竟然感覺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告訴明棠這件事,迫不及待地想讓母親去提親,迫不及待地想看見明棠驚喜萬分的樣子。
他知道明棠是喜歡他的,不然為什麼要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幫他呢?
至於她一直不肯承認,謝臨心想,可能是有太多顧忌了。她再怎麼聰明,也只是一個姑娘家,沒法很好的保護自己。
她一定想不到,自己會決定要娶她吧?
事實上,謝臨也很意外自己會做出這個決定。自從收養了謝景安,他就下定決心一輩子不成親了。
可他遇見了顧明棠,一個喜歡自己,自己也為之心動的女子。
謝臨周身的人大多是盲婚啞嫁,有的在成親後逐漸有了感情,有的人相伴一生,卻依舊兩看相厭。謝臨覺得自己很幸運。
謝臨說完,見謝晉吃驚地看著自己,半晌不說話,問道:「怎麼,你覺得這個主意不好?」
二爺決定的事,謝晉哪敢說不,笑道:「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就是有點太突然了。
二爺年少的時候一心撲在八股制藝上,到了別人都娶妻生子的年紀,又因楊兄的死,幾乎快遁入空門,現在突然說要娶親,誰知道了能不嚇一跳。
「那您是打算先問問顧姑娘的意思?還是直接讓老夫人去提親?」
這話倒是無意中提醒了謝臨。
這麼大的事,他是應該提前和明棠說一聲的,免得媒人上門提親時,她手忙腳亂的,反倒要來怪他了……
對了,還要準備聘禮,他既然要娶人家,自然不能失了誠意了。這大過年的,家裡怕是忙不過來。不然,等上元燈會那天,他約她出來見一面,再告訴母親吧。
謝臨聽著窗外北風呼嘯,想著這些事,心情都愉悅了許多。
也不知道她是否清楚自己還有一個養子……她應該知道的吧,她連謝家在湖北有船廠都能打聽得一清二楚,還能不知道他有養子的事嗎。
要是她知道了,不想嫁了怎麼辦?
他有了養子,就只能委屈他們以後的孩子做次子了……她那麼喜歡自己,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的吧。
謝臨內心竟然開始有幾分煎熬。
等回到謝家,謝臨照舊去芝華院給謝老夫人請安。
謝老夫人讓丫鬟切了梨子上來,叉了一塊遞給謝臨,笑著說:「今早秦老夫人送來的,說是他們家秦二爺從山東萊陽遣人送來的,你嘗嘗。」
謝臨嘗了一塊。萊陽產的梨,口感清脆,汁水豐沛,就是有些太甜了。他隨口問道:「秦老夫人怎麼突然給您送梨過來?」
謝老夫人說:「秦老夫人想托我幫她小兒子提親來著。」
「提親?」謝臨疑惑道,「我記得,老太爺的母親兩個月前才壽終正寢,怎麼要在這個時候辦喜事?」
「唉,母親也覺得此舉實在不妥。」謝老夫人說道,「秦老夫人早上過來和我說,她家老七原先早早看上了永祥胡同顧家的六小姐,誰曾想,秦家剛準備上門去提親,家裡老祖宗就去了。」
「那頭顧六小姐因為已年滿十六,不願再耽擱下去,便拒了她家老七。要說這老七也是個痴情種,回到家裡天天窩在房裡哭。秦老夫人實在於心不忍,就決定讓老七隻守半年孝,托我過完年,幫她上顧家去提親,兩家先把親事定下來,半年後就讓兩孩子成婚。」
「反正她家老祖宗,打小就疼這個小孫子,想是不會介意的。」
謝臨面色冷下來,沉默了很久,才問:「這事,顧六小姐可知道?」
「人七少爺都哭成那樣了,要還不知道,豈不成笑話了。」謝老夫人無奈地笑著搖頭,這年頭這麼痴情的男人可不多見,但願婚後別變心才好。
謝老夫人突然想起什麼:「哎,說起來,這顧六小姐的父親顧三爺,還是你的下屬呢,你可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