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仔細思考著。一年的時間，實在有些長了，她不是不相信秦齊光，只是世事變幻無常，誰知道中間會發生什麼不可控的變數呢？
她寧願不嫁人，也不要這種虛無縹緲，不能實實在在抓在手裡的承諾。
「抱歉秦公子，很感激你的一片真心，但我不想再蹉跎下去了，以後，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秦齊光強忍著淚水，不讓它掉下來，沉默了半晌，點頭道：「我明白了……沒關係，是我沒有這個福氣，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如意郎君。」
明棠頭一次見這麼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頓時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趕緊道：「你也是。那我先走了。」
秦齊光「嗯」了一聲，喉嚨里已經有哭腔了。
明棠逃也似地走了。
沈易推門進來，對上秦齊光紅紅的鼻尖和閃著淚光的眼睛，嚇了一跳，玩笑話也說不出口了。「你，你沒事吧？」
秦齊光故作堅強：「我沒事。」只是心痛得快碎掉了。
沈易把手搭在他肩上，「嘖嘖」兩聲：「小珍珠都掉下來了，還沒事兒？你要難過就說出來，別憋在心裡，兄弟我在這兒呢。」
秦齊光突然趴在沈易肩上，嚎啕大哭。「沈兄，她不要我了……」
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她也對自己有意，卻不能與她長相廝守，叫他怎麼能不傷心，怎麼能不難過。
沈易的衣服都被他哭濕了，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安慰他：「好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她既然連一年的時間都不肯等你，那說明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又何必呢？」
哭成這樣，丟不丟人啊。
秦齊光卻哭得更大聲了。
……
明棠從包間裡出來，心情十分低落，沿著樓梯下樓，卻迎面碰見一位頭髮花白，卻氣勢如虹的男人帶著一群人走上來。陸獻音也在其中。
明棠連忙拉著秋月退到一邊的柱子旁，等人都過去了，抬起頭正要繼續往下走，卻見陸獻音站在自己面前，不由怔住了。
陸獻音見她盯著自己半天不說話，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傻了？不認得我了？」
明棠回過神：「好久不見。世子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剛回。」陸獻音轉頭看了一眼，等同行的人都進了包間，才輕聲說：「我正準備去找你呢，臨時被我外祖父拉過來應酬。」
陸獻音溫柔地看著她，這些天，他真的很想念她，只要一見到她，心情都好了許多。
明棠試探地問：「你外祖父不是在浙江麼，怎麼來京城了？是為了你父親的事嗎？」
陸獻音道：「是。劉世貞那老頭兒想讓我父親停職調查，幸好我外祖父及時出面。我外祖父年輕時可是跟著太祖皇帝打過天下的，當年八大開國將領，唯一還活著的就是我外祖父了。劉世貞就是再猖狂，也得給他老人家幾分面子。」
明棠點了點頭。她可記得，前世浙江發生暴動後第三日，羅老將軍就猝死了在官署里。因為靖遠侯府被抄，羅家連葬禮都沒敢大辦，怕招惹內閣不滿。
陸獻音又道：「你給我送信，是想提醒我什麼？說吧。」他知道明棠的鬼主意最多了。
「不是我，是我父親。」明棠一本正經地扯謊，「他之前做過修河監管，河堤出事後，他成天提心弔膽的，在家裡念叨個不停，擔心災情繼續蔓延下去，最後他也逃不了罪責。」
陸獻音說：「一個小小的監管而已，頂多降職。你放心，明日我就要和我父親去浙江巡視了，只要河堤搶修及時，災民賑濟妥當，不釀成大亂，就不會有事的。」
明棠覺得他們還是太掉以輕心了，根本沒意識到劉世貞已經挖好了坑，等著他們跳下去。
「這麼大的水災，災民的賑濟都是個大問題，現在就開始搶修河堤，把人聚到一起，萬一出亂子怎麼辦？下頭一亂，沿海的倭寇又要蠢蠢欲動了。」
「再說了，大災之後必有大疫，依我看，還是緩一陣子再修比較好，反正汛期也已經過了，不要急著將功補過。小心掉別人坑裡了。」
陸獻音渾身一凜，若有所思。這他先前倒是沒想到……
來旺突然跑過來：「世子爺，老爺子喊您趕緊進去敬酒呢。」
陸獻音連忙和明棠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和父親再好好商議一下的。」
「好。」明棠把能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接下來就聽天由命了。她知道陸獻音還是比較信任她的，起碼比謝臨要信任。
……
南直隸運糧的車馬隊出發的消息傳到內閣，立即引得劉世貞大驚失色，即刻召見謝臨。
「你怎麼回事？那二十石糧食，不是應該走水路麼？」
謝臨看著劉世貞鐵青的臉色，心猛然一沉。這回還真讓明棠猜對了……
「回首輔大人，昨日曹公公那邊傳來急報，欽天監夜觀天色，運河上未來幾日內恐會有大風大雨，以防萬一，下官這才臨時決定改走陸路。」
劉世貞十分憤怒，厲聲道：「如今早過了汛期，就算有大雨，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你走陸路，起碼要晚三天的時間，這三天裡，災民們吃什麼？」
謝臨不緊不慢地說：「臣已經寫了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了松江府，讓他們先開倉借一萬石糧食給浙江，等南直隸的糧運到了，再還給松江府，雖艱難了些，但總比拿二十萬石糧食去冒險要好。」
好啊，好啊……劉世貞眯了眯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謝臨，心中的怒意已經到了極點，他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謝臨畢恭畢敬地躬身拱手，劉世貞不出聲，他便一直不動彈，也看不見劉世貞的表情。過了很久才聽到劉世貞的聲音，已平靜了許多。
「既然你是朝廷的賑災欽使，那便由你決定吧。明日你該去浙江了吧？」
謝臨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