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好多天,也不見童富貴來糾纏李國強夫婦的結婚證問題,好像他忘記了似的。
李國強和劉超英明白,一定是公社周書記給童富貴搖了電話,讓他別給自己找麻煩。
看來小諸葛錢玄這一招挺管用。
如果不這樣,不肯說出身世的劉超英根本拿不出證明材料,哪裡能辦出結婚證來呢?
肯定是公社給大隊打了電話,之後再沒見童富貴來催辦結婚證。
李國強和劉超英這對夫妻安穩的小日子是過起來了。
只是劉娃不知道跟李國強稱呼什麼,小孩子便覺得彆扭,有李國強在的時候,他總是躲躲藏藏的。
李國強倒是很喜歡這劉娃,不時逗逗他。
可每次一逗,劉娃便跑開了,有點害怕他的樣子。
劉超英知道這樣子下去是不行的,現在自己嫁給了李國強,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該有一家人的樣子。
她把娃抱到腿上坐著,「娃,現在我們到了李大大家,是一家人了,他就是你的大大,你應該叫他大大呀。」
劉娃抬頭,睜大眼睛看著劉超英,「媽媽,難道大大就是這麼來的嗎?」
劉超英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娃,媽媽跟了他,他就是你大大了。」
劉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噢。」
「大大人不錯,你要把他當作親大大,曉得嗎?」
劉娃點了點頭,「嗯。」
李國強從集市上回來,給劉娃帶了一根麻花,那是他咬著牙花了二分錢的。
「劉娃,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劉娃一看是麻花,馬上就咽了一下口水,但他並沒有伸手去拿。
「這孩子,拿著呀,可好吃呢。」李國強把麻花遞到了劉娃的面前。
劉娃看了看媽媽,劉超英笑笑,「娃,他是你大呀,快拿著。」
劉娃這才接過了麻花。
他把麻花掰碎了,一個大的遞給李國強,「大大,你吃。」
李國強眼一熱,這孩子太懂事了,而且這是孩子第一次喊他「大」。
「娃,你吃,這是大特意給人買的。」
「大,你不吃我也不吃。」
看他說得認真,李國強只好掐了一點點放在嘴裡,剩下的又塞到了劉娃的手裡。
劉娃又把一截麻花遞給媽媽,劉超英也象徵地吃了一點點,剩下的也塞給了娃。
劉娃總算認下了李國強這個大,劉超英的心裡舒暢了不少。
「國強,我們現在連個自己的房子都沒有,要啥沒啥,大人就算了,給娃買個零食的錢都沒有,這樣子下去可不行啊!」
李國強心裡有些歉意,這麼漂亮的老婆跟了自己,可自己卻是個窮光蛋,不能讓她和娃過上好日子。
現在劉超英這麼一說,他臉一紅,沒有答話,默默地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自製的土香菸,悶悶地抽了起來。
「再說了,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負擔會越來越重,他大,得想個法子。」
「英子,現在這光景,能想出什麼法子來呀。」李國強搖了搖頭。
「他大,我看了一下,這社房周圍有不少空地,我們倆可以動動腦筋。」
這一說,李國強倒是眼前一亮,對呀,社房邊上溝邊河邊確實有些撂荒地,要是開墾出來,可以打不少糧。
「我是這麼想的,我們下點力氣,把雜樹荒草清理掉,將來種上點黃豆,栽上點山芋,這些東西好長。」
李國強一拍大腿,大聲地說道:「英子,聽你的,就這麼幹了。」
春節過後,有消息說村里要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就是把地包給農戶耕種,只要完成一定的公糧上交和提留,生產自由。
這個消息像一個炸彈,引爆了全村的沸騰。一個個明面上不敢歡呼雀躍,但私下裡都是歡天喜地。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說,這事是板上釘釘了,因為有安徽親戚帶來一個驚天消息,小崗村帶頭搞起了大包幹,好像得到了上面的肯定。
李國強和劉超英非常高興,如果真的搞了聯產承包責任制,手裡分到了田,自己加油干,伺候好地里的莊稼,多些收成是很容易的。
都是種地人,這裡面的彎彎繞哪個不是門清?
然後,大隊和小隊的幹部,卻沒有一個人證實這個消息的,而且好像他們還很排斥分地。
每當有人問起這個事情,他們這些幹部都好像很不耐煩的樣子。
那個童富貴甚至還斥責起群眾來,「分地?難道要走回頭路?怎麼可能?你們一個個狗日的給我安心上工,免得扣了工分到時少分糧。」
很多人馬上又忐忑不安起來,難道這是一個謠言?
劉超英也有些失落,她跟李國強說,管它呢,咱先把拾邊地搞起來。
「拾邊」種得好,稀粥鍋上可以貼一圈「水踏餅」,到嘴到肚。
春節過後,村里恢復了往常,所有人各歸各位,該幹嘛地還幹嘛。
李國強也和另外兩人把炸饊子的活計重新開張起來。
不知什麼原因,村里竟然沒給劉超英派活。
沒工上,自然沒有工分,那就沒有收入。
劉超英心裡上火,莫非是童富貴搞的鬼,沒把自己算村上人?
可自己一個小老百姓,自然是鬥不過童富貴那個土皇帝的,看來這個啞巴虧是吃定的。
一天下午,乘李國強出去賣饊子,童富貴溜了過來。
「超英啦,一個人在家?」說話的時候,他用目光瞟了一下坐在門檻上玩的劉娃。
「支書啊,不是一個人在家,還有娃。您有事?」
劉超英知道此人不懷好意,沒有讓他坐的意思。
「這麼一點大的娃,不算個人。」童富貴搭訕道。
「你才不算人?我是個男子漢!」劉娃從門檻上站起來,氣哼哼地說。
童富貴不好跟孩子鬥嘴,只好悻悻地說:「男子漢,男子漢。」
說話的時候,不忘拿眼珠子盯劉超英的臉蛋。
劉超英儘管討厭他,但又惹不起,只好給他倒了碗水,「支書您請坐。」
「我來呢,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解決一下你入工的問題,看看你有什麼想法。」
劉超英還沒有回答,隔壁農科隊童愛軍的聲音傳了過來,「劉娃,過來。」
劉娃知道是喊他過去吃沒有賣相剔下來的饊子,便樂顛顛地跑了。
童富貴一看,機會來了。
他馬上站起身來,向旁邊的劉超英靠了過去,「其實這個事好解決,只要你聽話……」
一隻手馬上就搭到了劉超英的腰上。
劉超英很害怕,馬上掙脫開來,圍繞著桌子跑開。
「別怕,我的小乖乖……」童富貴一邊追著,一邊流著口水。
劉超英想跑出門去,無奈童富貴總是把著門口方向,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劉超英心裡非常害怕,要是被他得手,做下這等醜事,怎麼有臉面在世上活下去?
就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劉超英在家嗎?」
來人正是大隊長童愛國。
童富貴在心裡罵了童愛國八百遍,你特麼的早不來,晚不來,老子正要成了好事,你來了。
進門看到童富貴,童愛國馬上打了招呼,「支書也在啊。」
「過來檢查一下工作。」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超英已經聽說了,這兩人向來不和,總是勾心鬥角的。
但她看好童愛國,覺得此人是個正派人。
「大隊長快請坐。」
劉超英趕緊給童愛國倒水。
「超英啊,這老傢伙不是個正經人,你可要防著他點。」童愛國一邊接水,一邊說。
剛才這事被他撞破,雖然沒啥,但劉超英的臉馬上騰地紅了一片,「我知道了。」
「國強還沒有回來?」
「噢,沒回呢,可能饊子還沒有賣完吧。」
「超英啊,你和國強結婚了,可國強連個房子都沒有,可是苦了你了。」
「大隊長,我沒感覺苦,以後會慢慢好的。」
「對,會慢慢好的。我今天來啊,是為了你的上工問題。」
劉超英一聽,他也是為這個事來的,會不會跟剛才一樣呢?
想到這兒,本能的向後縮了一下身子。
「這個事,大隊有人阻撓,說你還沒有拿結婚證,你的戶口還沒有落實,不好給你派工。」
他一說,劉超英的心裡便證實了,這個壞人便是童富貴,這傢伙對自己是心懷鬼胎。
「大隊長,這事還請您給幫幫忙。」
「用不著說幫忙,你都跟狗日的國強結婚了,便是我們村里人了,難道不給派工餓死你?」
看了看劉超英,接著說:「我已經跟西山小隊說好了,童大洪明天就會給你派工。」
「可我還沒拿結婚證呢。」
「沒拿結婚證的人多了去了,哪個沒有活干?別理睬那些刁難你的屌人。」
說完,童愛國站起身就向外走。
走出門口,這童愛國故意提了提褲子。
這童富貴被童愛國鬧了好事,心裡憤憤不平,心想,你個狗日的童愛國,估計你來也不是什麼好事,老子今個兒偏要看看你來幹什麼的。
剛才童愛國提褲子的動作,正好落在了躲在不遠處草垛後邊童富貴的眼裡。
童富貴呵呵一笑,好小子,原來你也不是個好鳥。
當天晚上,西山小隊便傳開了,這個剛來不久的小媳婦劉超英,和大隊長童愛國搞了破鞋。
白天上工累死累活的,可是下了工便都無所事事,現在有了這麼個笑話,一個個眉飛色舞的,津津樂道。
晚上,劉超英跟李國強說,想個法子找個機會搬出村去。
李國強問她為啥,她也不吭聲,看她眼裡似乎有淚水,李國強心裡好像明白了什麼,「英子,找機會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