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強特別愛劉超英,覺得她是老天特意送來的。
自己現在是個殘疾,英子卻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他暗下決心,今後一定對她好,讓她過上好日子。
英子說得對,必須改變現在這種一貧如洗的生活。
可現在大家都這樣,自己又能從哪兒突破呢?
最近他一邊和英子起早貪黑地開墾社房周圍的撂荒地,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每天都要走鄉串街賣饊子,看到街上已經出現了私人小商店,有動過乾的念頭,可是一摸摸自己癟癟的口袋,瞬間便沒了底氣。
但他卻打定了主意,必須想辦法先搞些錢,有了本錢再去做生意。
畢竟現在政策好了起來,做生意也不受限制了,這就是機會。
到了秋天,英子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可她還拖著很重的身子在自己開墾的地里高興的忙碌著,看著一壟壟長勢旺盛的山芋和顆粒飽滿的黃豆,大豐收是肯定的了。
李國強在鎮上賣饊子的時候,聽藥站的人說,他們長年收購蠍子,2分錢一隻。
李國強大喜,這東西西山上多呢。
回家跟劉超英一講,英子也很開心,可她擔心李國強的腿,「國強,你這腿上山搞這個不方便,別去了吧,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我常年在外跑,這條腿已經習慣了,你別管,晚上我就去試試。」說著,他還從兜里拿出一隻手電筒。
「這手電筒可貴了。」英子說。
「貴了貴了點,八毛錢呢,不過呢,我一個晚上就能掙回來了。」
劉超英相信,她現在也知道山上蠍子多。
可這東西都要晚上去找,他的腿又不太方便,她還是很擔心。
劉娃覺得好玩,晚上要一起去抓蠍子,可他才五歲,太小了,李國強死活不願意帶他,太危險了。
天黑了,李國強上了山,一塊一塊地翻動石頭,手上戴著手套,興奮地抓著藏在那裡的蠍子。
雖然非常辛苦,可一晚上竟然抓到了200隻,那可是4塊錢呀,英子也非常高興。
第二天,李國強到藥站去賣蠍子,因為有些蠍子個頭小,最後總共賣了3塊6毛錢。
就這樣,李國強也是樂得屁顛屁顛的,花了3毛錢給英子買了水果,花了2毛5分錢給劉娃買了盒光榮牌餅乾。
在櫃檯那邊盯著3毛錢的玫瑰牌香菸,最終還是搖搖頭走了。
劉娃從來沒有吃過餅乾,手裡這又香又酥的餅乾,真是太誘人了,一片放到嘴裡,每次只是咬一點點兒,捨不得吃。
英子抱怨李國強亂花錢,說馬上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現在李國強卻不這麼看,「英子,我現在算是明白了,錢是掙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必須想法子掙錢才對。」
「再說了,現在你肚裡有娃,也需要營養不是?」
低頭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大肚子,英子便不再說什麼。
他們商議,再過三兩天抽空把地里的山芋和大豆收了。
這一天下午,劉娃在門前草垛旁邊玩石子,英子在家裡納鞋底,冬季要來了,她要給一家人做好棉鞋。
門一推,閃進來一個人。
「國強還沒回來嗎?」
劉超英一看,是童愛國,便知道他是有事。
「大隊長快請坐。」說著,她便去拿水瓶給童愛國倒水。
「水就不喝了,長話短說,大隊有人使壞,唆使人要收了你們的拾邊地。」
「那可是我和國強辛辛苦苦開墾出來的,以前可是沒人問的荒地。」
「荒地怎麼了?荒地也是集體的。」說完,童愛國匆匆走了。
劉娃看著從他家出來的這個男人,眼裡有一種恨恨的光。
劉超英又氣又急,氣的是,這地荒了這麼久,也沒人問沒人管,自己剛開墾出來種了一季,就有人眼紅有人使壞。
急的是,眼看到手的收成,得趕緊收到家裡來,夜長夢多。
沒一會兒,李國強回來了,聽英子一說,氣得七竅生煙罵爹罵娘的。
「國強,氣也沒有用,罵也沒用,得趕緊把山芋和豆子收了。」
「對對對,這是當務之急,現在就動手。」
「別慌,說不定有人在遠處看著呢,要是我們現在就收,說不定馬上就有人來擋著了,我們等晚上再收。今天夜裡我們不睡覺,儘量全收了。」
李國強覺得自己的老婆不簡單,有勇有謀,「好,聽你的。」
假裝到社場上轉轉,果然看到遠處有人在那兒探頭探腦的。
整整一個晚上,一家三口人都沒有睡覺,全都在地里忙活著,李國強挑重的干,英子和劉娃做些收拾的工作。
劉娃到底是小孩,一會兒就累得倒頭睡在了溝畔。
李國強只好把他抱回屋裡放到床上。
夫妻二人一直干到天要亮,只收了一大半。
「國強,剩下的這些也不知道會咋樣。」
「今天看看情況再說,沒事的話晚上再來收。」
怕被人看到,二人只好收工回家。
回屋,二人倒頭便睡。
「瘸子李,把門打開。」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響起了一聲斷喝。
這倆夫妻辛苦了一夜,累壞了,睡得死沉,根本沒聽到外面的吵鬧聲。
「咚咚咚……」又響起了急促粗暴的砸門聲。
這下,兩人都驚醒了。
「國強,肯定是大隊人來了。」
「別怕,咱也沒犯法,又不能吃了咱們。」李國強拍了拍英子。
披上衣服,開門。
馬上就湧入幾個凶神惡煞的漢子。
為首的正是支書童富貴。
「好你個李國強,竟然偷糧食。」
「支書,你可不要瞎說,雖然我住在社房,可這兒的糧食去年全分光了,只剩下種子,我可不敢偷,你別冤枉好人。」
「好人?哪有好人夜裡偷雞摸狗這大白天睡覺的?」
「我老婆懷孕了,夜裡不舒服,我們沒睡好,現在補個覺,又沒到我上工的時間,咋啦?犯法?」
「我不要胡攪蠻纏,把糧食交出來,我可以放你一馬,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童富貴這話說得惡狠狠的。
有人大聲附和,「把糧食交出來。」
李國強掃視了一圈,然後盯著童富貴,大聲說道:「支書,你不要在這兒血口噴人,我沒偷,讓我拿什麼交?」
「沒偷?那周圍地里那些山芋豆子哪去了?」
「啊?我種的糧食被人偷了?」李國強故作驚詫狀。
「什麼叫你種的糧食,那是大隊的地,那糧食是集體的糧食。」
「支書,別跟他廢話,搜不就完了。」一個紅臉的漢子說道。
一句話提醒了童富貴,他大手一揮,「給我搜。」
幾個人馬上便分散開來,在這個不大的屋裡開始翻箱倒櫃。
「哎,你們土匪嗎?咋不講理呢。」李國強喊起來。
劉娃早被吵醒了,一個漢子正伸手到他的小床下摸索,他一伸頭,便咬了那人的手。
那漢子疼得叫起來,伸手便要打劉娃,「小免崽子,你怎麼咬人呀?」
李國強一下子就擋在了孩子前面,「童老四,誰讓你亂翻的,不咬你咬誰呀?」
童富貴馬上喊了起來,「瘸子,趕緊交出來,要不然馬上翻出來,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童富貴,我又沒偷,怕你個球。」
既然撕破了臉,李國強便懟上了支書。
沒料到這傢伙對自己直呼其名,還出言不遜,這童富貴更是惱羞成怒,大吼一聲,「搜!」
眼睛瞟了一眼李國強和劉超英,童富貴心想,今天老子不整死你倆。
這屋子本就不大,也沒幾件家什,幾個人三下五去二便搜了個底兒朝天,啥也沒有。
他們圍過來,都朝童富貴一攤手。
童富貴的腦袋馬上嗡嗡了起來,這沒搜到,可咋整?
「童富貴,是不是你讓人偷到自己家去了?現在是賊喊捉賊吧。」李國強也吼了起來。
「這,這,怎麼,可能?」
童富貴心想,媽的,今天老子是走了眼,怎麼收場呢?
「哎喲,這一大早的是唱的哪一出呀?」身後響起了大隊長童愛國的聲音。
「大隊長,你來得正好,聽他們說我們拾邊地的糧食給人偷了,他們一早還來砸門賴上我們自己偷的,非說那是大隊的地大隊的糧,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李國強上前一步道。
童富貴眼珠一轉,臉上馬上堆起了笑容,「愛國來得正好,有人報告,社房周圍地里的糧食被人偷了,我們來查查。現在你來了,就交給你處理。」
話音未落,童富貴朝那幾人一使眼色,一個個腳底抹油,都溜了。
看他們走遠,童愛國一拍李國強的肩膀,「你個狗日的,藏得真好。」
「沒辦法呀,昨天就有人在這兒轉悠,不留一手不行啊,到底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對不?」
「好啦,我也就是過來給你們解個圍,沒事我先走了。」
童愛國走後,劉超英驚魂方定,「國強,幸虧昨晚放到了後面的地窖里,要不然今天就糟了。」
「怕什麼,地是我們開的,抓到我也不怕。」
自己開荒,自己種地,這些糧都是汗水澆出來的,現在卻說是集體的,李國強夫婦怎麼也想不通。
劉超英感覺到,今天的李國強異常強硬,好樣一個男子漢,心裡暗暗高興。
劉娃心裡可不高興,這個童愛國老是來家裡,不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