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珈藍聽雨

  在場的僧眾之中,只有三人並不受到這股意志的影響,誅魔宮的無名尊者、余小二以及明王寺的住持寂空。

  此刻寂空枯槁的臉上似乎浮現了一抹絕望,只有他清醒的知道,越是這樣,禪宗就離滅絕更近了一步。

  只有那些為數不多的經歷了滅禪之戰的僧人,才知道當年禪宗的經歷的是怎樣的恐懼。

  可是現在,眼看著僧眾把禪宗一步一步的推向末路,他卻是無可奈何。

  果然,當所有僧人的情緒和意志都被淳真的圓寂推向極致的時候,天空突然黑了,一股恐怖的意志直接貫穿了整個天地。

  一道神念掃過了明王寺,緊接著覆蓋了整座明王城,明王城方圓千里,但尊者級別的神念卻輕易的完全覆蓋。

  這道神念刻意的避開了余小二,但他卻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玄奇,那是一種雜糅著死亡、黑暗、毀滅和殺意的奇異能量,即便是他僅僅觸及了一絲,都有些堅持不住,若不是自身意志堅定,恐怕就當場暈過去了。

  但其他的僧眾就沒那麼好受了,隨著黑暗降臨天空原先的佛光瞬間熄滅,明王城的所有神玄級別的僧人齊齊悶哼一聲,氣息萎靡,化神以下的僧人更是直接吐出一口鮮血直接暈了過去。

  尊者之威,僅僅是一道神念,就直接無差別的放倒了神玄以下的所有人。

  明王寺之中,只有寂空三人氣息穩固,但他們也不好受,他們看著頭頂黑暗的天空,寂空臉上已經充滿了恐懼。

  「還請尊者手下留情,留小輩一條生路!」寂空朝著天空說道。

  「放心,我還沒不要臉到對小輩出手!」黑色人影淡淡一笑,隨後他氣勢忽增,漆黑的天空下直接劈過兩道黑色的閃電。

  噗!!!

  噗!!!

  閃電過後,明王寺中還清醒的眾多神玄僧人齊齊吐了一口鮮血,他們無一不是臉色蒼白,精神萎靡,顯然是受了重傷。

  就連寂空、寂滅、寂心三人也氣息動盪,顯然也是受了傷,歸源尊者,法相肉身歸源,對法則的掌控已經到了一個極為高深的地步,他們的神奇手段,真君根本無法比擬。

  在絕對的境界實力差距面前,數量再多都沒有任何意義。

  誅魔宮的尊者用實際行動向余小二完美的詮釋了這句話,從頭到尾,他只是微微出手,所展現的實力,就已經讓禪宗絕望。

  隨後,空中那顆閃爍著佛光的舍利緩緩的落下,漂浮在了余小二的身前,落在了余小二的手中。

  「本次任務獎勵菩提珠一串,舍利子一顆。」余小二沒來由的想起了之前任務描述之中的一句話,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誅魔宮的用意在這裡。

  看著這顆新鮮的舍利子,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能量和佛光,舍利子的功效他是知道的,驅災辟邪,是邪惡的克星,尤其對陰鬼之物有著極為刻制的作用,用來鎮守元神,防止走火入魔也有著十分不錯的效果,像這種神玄圓滿級別的僧人留下的舍利,算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

  余小二滿足的收起了淳真的舍利,全然不顧眾僧人那想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神,對於禪宗來說,舍利子被外人當著眾人的面拿走,這無疑是對他們最為極致的羞辱。

  但現在的禪宗,無人敢應。

  正當余小二沉浸感受手中的舍利時,黑影尊者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既然舍利有了,順便把菩提珠也一併給了吧!」黑影尊者看著寂空隨意的說道。

  寂空也只是略微遲疑,伸手一揮,一個同樣冒著淡淡佛光的珠串落在了余小二的手中,這是一串乳白色珠子,寸許大小共有九顆,入手之時,余小二莫名的感覺到自己靈台清明,對天地之間的元氣和法理感悟都有了一絲提高。

  「這是能夠增強悟性的寶物!」難掩高興之色,這一刻余小二覺得禪宗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了,起碼在一些領域,他們還是有著長處。

  黑影尊者看著寂空,哈哈一笑,隨後聲音冷厲的說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本尊希望你們好好記住,否則今日高懸的屠刀,不知道何時會落下!」

  轟!!!

  漆黑的天空瞬間變得清明,黑影尊者也消失不見,一切歸於平靜,余小二怔怔的看著空中落下的漆黑小劍,此刻他腦海之中還迴蕩著那個尊者的神念傳音。

  「小子,這次任務完成的不錯,本尊很是看好你,有機會可以來誅魔宮坤子部來找本尊,本尊名為夜斬神!」

  感受著周圍傳過來滔天的恨意,明王寺的僧眾的目光幾乎凝成實質,余小二瞬間下定了決心,他不能再留在這裡,趁著誅魔宮尊者的餘威還在,再拖下去,保不齊會出什麼意外。

  但事實證明,余小二還是高估了禪宗的膽量,事實上在那個尊者略微出手一次之後,他們就根本沒有了反抗的心思,別說那個尊者本尊,就是這道元力分身,都能將整個明王城的僧人滅的七七八八,真君和尊者的差距猶如天壤之別。

  他剛離開明王寺,就聽見僧眾頌念經文的聲音,一股悲傷的情緒逐漸擴散開來,超度的聲音漸漸地響徹天地,只是這往生咒不知道是為死去的禪宗弟子而誦,還是為自己而誦。

  完成了任務之後,剩下就是前往誅魔宮了,余小二沒有馬上乘坐飛舟離開,而是行走在山野之間,他在明王城之中,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各類寺廟,大的如明王寺,金剛寺,也有一些十分偏僻的小型寺廟,僧眾三五人,住持一人,寺廟基本無人問津。

  不知不覺之間,余小二來到了一座孤山之上,這裡已經是明王城之外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山峰很高,頂上有著兩間草屋,依稀能見其中的簡陋,草屋之前是一塊不大不小的靈田,靈田口一棵有些細高的樹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三個大字。

  珈藍寺

  余小二緩步走到靈田之前,看著一個正在埋頭澆水的年輕僧人,他唇紅齒白,五官清秀,透著一絲的稚氣,兩隻耳垂較常人大上許多,很是引人注目,他一身粗麻僧衣,臉上滿是認真的模樣,一絲不苟的用手中水瓢一點一點的將水澆入土裡。

  待到余小二走近之後,他終於是察覺到有人到來,抬頭看向余小二,他抹了抹並不存在汗珠的額頭,露出了純真的微笑:「請問這位施主,可是要問路?」

  余小二搖了搖頭:「小師傅,在下趕路勞累,想在貴寺落腳暫歇片刻!」

  年輕僧人臉上喜意更盛,急忙躬身行禮:「阿彌陀佛,小僧釋迦,歡迎施主!」

  「釋迦?」余小二有些意外,禪宗僧人的輩分他是大概知曉的,眼前這個看起來年輕的僧人卻不在其中。

  「在下鈺無缺,前來這明王城有些事情,不日將要離開,行走之間恰好路過貴寺,想歇息片刻!」余小二急忙說道。

  「鈺施主,還請前往院中歇息片刻,師父他老人家正在屋內打坐。」釋迦指了指小院之中的石桌,隨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僧今日任務還未完成,還稍等片刻!」

  余小二點了點頭,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他就這樣在石桌旁坐下,安靜的看著靈田中一絲不苟勞作的釋迦,此刻正是朝陽初升,將他的身影映照的熠熠生輝。

  釋迦雖然有著化神中期的修為,但全身上下都沒有露出一絲的修士氣息,活脫脫像個凡人,但他給余小二的感覺卻是極其的不同。

  就這樣釋迦忙碌了許久,總算是將靈田內部全部收拾完畢,他提著水桶走到余小二身前,歉意的笑了笑:「鈺施主還請稍等片刻,小僧這就去準備齋飯!」

  說完便轉身進了另一座屋子開始忙碌了起來,大半個時辰後,院內的石桌上擺滿了菜餚,三盤青菜,三碗米飯,青菜蒼翠欲滴,靈氣四溢,米飯晶瑩如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釋迦說完一句請便以後,就直接進了另一座屋子,去請他口中師父了。

  「咳咳,咳咳!!」

  釋迦攙扶著一個枯瘦的老僧從屋內走了出來,老僧慈眉善目,但卻十分的衰老,身上穿著打著補丁的僧衣,氣息有些虛浮,余小二在進入院子之前就發現了他,對方氣血衰敗,已然有些油盡燈枯的跡象。

  老僧咳嗽著緩緩的走上石桌旁,看見坐在那裡的余小二,一臉慈祥雙手合十低頭行禮:「老僧普渡,見過施主,咳咳咳咳。。。。」

  看的出來他的身體十分虛弱,只是說兩句話,就已經咳嗽不止。

  普渡。。。。

  余小二心中有著不小的震驚,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僧居然要比寂空他們的輩分高出那麼多。

  「見過大師,晚輩打擾了!」余小二還了一禮。

  「哎,只是些山野齋飯,還請施主別見怪!」普渡緩緩說道。

  三人便坐在石桌邊,開始吃飯。

  普渡吃的很慢,余小二也不急,不得不說釋迦的菜真的非常好吃,即便是簡單的素材也是唇齒留香,而且這些菜已經快到了天材地寶的級別,蘊含豐富的元氣,對肉身大有增益。

  三人吃完飯後,普渡先是站了起來,對余小二微笑說道:「齋飯已用,不如小施主隨老衲走走,如何?」

  余小二不明所意,但還是點了點頭:「樂意之至!」

  隨即兩人並肩而行,朝著後山走去,普渡身形瘦弱,宛如一根漂浮的老藤,似乎隨時會被風不知道吹向何方,余小二站在他身邊,兩人的反差極大。

  兩人走的是一條小路,通往山頂的懸崖之上。

  「我觀施主心有魔意,殺氣太重!」普渡緩緩說道。

  余小二輕聲回道:「不止一位大師如此說過!」

  「施主誤會,老僧說的魔,乃是真魔,並非施主心魔,施主明心見性,雖有執念,但卻心如琉璃,故並不存在心魔!」普渡娓娓道來,似對於小二了解十分透徹。

  余小二沉吟片刻,沒有反對,而是謙恭的說道:「還請大師解惑!」

  「我觀施主命格,一片混沌,運勢沖天,又如烈火烹油,施主這一生註定殺孽極重,且與我禪宗也多有糾葛。」普渡緩緩搖頭,語氣之中帶著一絲的感嘆。

  「大師可是怕我日後覆滅了禪宗?」余小二內心十分清楚,經過之前明王寺的事情,他和禪宗已經是無法挽回的死對頭了。

  普渡言語深沉悠悠的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禪宗之道,非貧僧之道。」

  「施主年紀輕輕,在化神境界就能力敵神玄,還修成了《混元反虛》這等逆天的絕學,可見施主氣運加身,乃是天選之人。」

  這一刻,余小二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自己在這個老和尚面前,居然沒有了秘密。

  「咳咳,施主不必驚慌,老僧並無惡意,只是想提醒施主,任何逆天的本領,往往都伴隨著逆天的代價,一因一果,世間皆是如此!」普渡仿佛是看出了余小二心中的驚訝和擔憂,出聲提醒。

  山間多煙雨,隨著兩人走的越來越遠,空中的空氣愈發的潮濕,不一會兒就有了下雨的趨勢。

  普渡的話讓余小二深受啟發,同時也有了一絲的警惕和敬畏,一直以來自己身上就充滿了謎團,自己的身世,鈺青冥和洛心棠只是偶然之下,撿到了自己,還有自己在葬地之中的遭遇,那逆天到自己時常都覺得有些虛假的《魔皇金身》也就是《極道天魔體》,還有那神秘宛如神靈的神淵皇,這一切的一切對自己來說都太過的不可思議。

  「多謝前輩!」余小二輕聲說道。

  轟隆!!!

  忽然天上的雲層之中,響起了一道悶雷,隨後昏暗的天空中閃過了一道閃電,將天地照的明亮,又瞬間轉為黑暗。

  兩人在此時已經走到了山頂,天上也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余小二就站在山頂,身處於朦朧煙雨之中,他沒有張開元氣,而是任由雨滴落在了身上。

  這一刻,整個天地之間都只剩下了雨水和雨聲,他閉上了眼睛,聆聽萬物之聲, 雨聲、風聲乃至於元氣流動的聲音,他的整個世界都寂靜了,除了自己再無他人。

  忽然他覺得自己竟然有些疲倦,有了想要睡一覺的衝動,他感受到了許久都未曾感受到的疲倦,那是靈魂的疲倦,慢慢的,他就這樣閉上眼睛,一手探出,站在了雨中。

  雷音滾滾,雨點如珠,天地之間,仿佛都迎來了新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停雨歇,雲層散去,余小二緩緩的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睛時,頓時覺得神念靈動,輕盈無比,自己對天地元氣的理解感悟,似乎又有了提升。

  氣海中無變化,神海之中靈魂之力卻是更加的凝練,他的神念再次提升,體內的殺氣和魔意似乎都被純化了一些,這場聽雨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諸多好處。

  原本不知何時消失在雨中的普渡再次出現在了余小二身邊,他滿臉笑意的看著余小二。

  「多謝前輩!」余小二知道自己這場際遇並非巧合。

  普渡微微點頭:「雨既停了,我們便回吧!」

  說著轉身朝著草屋緩緩走去。

  珈藍聽雨,一朝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