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蟲族X王 008

  「豬豬,去買早餐。」

  青長夜醒來時見少年正睡在自己身側。明明他們訂的是標間、昨晚他倆是分床睡的,零號卻不知何時爬上了他的床。那雙墨藍的眸子略略睜開又快速閉上,朦朦朧朧中青長夜聽見少年抱怨了一聲你想死嗎,他稍加思索後直接把對方一腳踹了下去。

  「……混蛋!」

  零徹底清醒了過來。

  「餓死了,」黑髮黑眼的青年微微側頭,白皙如玉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出極漂亮的透明感,他舔了舔嘴唇。明明青長夜沒做什麼特別過分的動作,整個人顯得卻色氣得不得了:「我要吃的。」

  「你…你……」零頓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青長夜看著少年泛紅的面頰不由得勾出若有若無的笑容,他聽見零小聲罵了一句不要臉。青長夜順手將枕頭砸向了對方:「豬豬,快去。」

  「我要殺了你。」

  「殺吧,」他乾脆癱倒在床上:「如果你說一次殺一次我都該死幾百次了。記得咖啡不加牛奶。」

  「……」

  昨晚他和零號到最後都沒選出滿意的名字。青長夜倒是很喜歡豬,卻被後者堅決反對。零出門後青長夜進了衛生間洗漱,他的目光漫不經心落在起了薄霧的鏡子。也就是那一瞬間青長夜感覺房間裡多出了陌生人的氣息,本能讓他閃身到了旁側,來者落在了他先前的位置,他從沒見過這個人。對方所著的服飾卻令青長夜悚然一驚。那是聯邦的正規軍裝,無論是在電視、網絡還是報紙,其上熟悉的、逐漸重疊的六隻白鳥羽翼都代表了聯邦。青長夜一蹬腳借力沖向了對方,他抓住了軍士的手腕,在不清楚對方能力的情況下使用異能的確有些冒險,但他現在別無選擇,後者似乎很熟悉他的異能,那人掏出了小槍,青長夜只得立即放棄往門口沖。

  「發現目標一,」他聽見軍士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目標一和目標二未在一處,追捕開始。」

  他從空間戒指里掏出了匕首,淬過毒的犀牛鐵匕首在這時格外有用,門口堵了兩個人,青長夜都先後放倒了他們。來不及思考為什麼背後的傢伙不開槍,他望向走廊,外邊至少有四名軍士處在明處,他嘖了聲立即鎖上門。青長夜兩三步閃至手持通訊器的軍士面前,他忽然沖對方笑了笑,在後者微微怔愣時一掠跳向了陽台,他雙手在大理石圍欄上一撐――

  「目標一跳到了下方!」

  青長夜穩穩落了地,無論是住酒店還是自己租別墅他都習慣住在低處。遇見麻煩時跳出來比什麼都有用。所幸下邊就是草地,他只有手腕和腳踝微微擦傷。青長夜正準備站起來,雙腿卻忽然失重,他險些栽倒,有什麼冰冷又堅硬的東西抵在了他的後腦。

  是槍。

  「舉起手,不要動。」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對他來說卻有些陌生,來不及思考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周圍逐漸逼近的聯邦軍士在他四周形成了包圍網。青長夜神色微變,他聽見身後的女人發號施令。

  「把他綁起來。他很會跑,打死結。」

  青長夜:「……」

  這位看不見長相的小姐好兇殘。

  余光中他能看見身後之人有一頭長長的淡色直發,離他們最近的軍士從空間戒指里拿出了皮鎖。青長夜的眼睛在極短的時間略略一縮,他認得這是什麼,軍隊裡將士們用這玩意兒對付最殘暴的戰俘。這類用異獸皮製成的鎖具越掙扎束縛得越緊,他曾親眼見過有人因為妄想掙脫皮鎖被硬生生磨斷手筋。軍士似乎在顧忌著什麼,並沒有將他榜得特別死,他們推著他推推攘攘上了飛行器。也就是在這時他才看見一直在自己身後持槍要挾的女人是誰。淡色長髮、秀麗面容,女人的身形修長得就像一棵樹。她是王的侍女長,當初在梵蒂岡時他和這女人有過一面之緣。

  ……麻煩了。

  按理說愛德溫應該完全不知道他的消息。青長夜張了張口:「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莉迪亞,」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麼,她瞟了他一眼:「和陛下沒關係。我們只是在執行任務的途中恰好發現了你,陛下到現在還不知情。」

  青長夜很想說既然他不知情小姐您把我放了?但是看對方的樣子也知道這種玩笑毫無意義。他想了想便恍然大悟。他總是下意識認為聯邦的軍士是在追擊他,但按照莉迪亞的說法,他們很可能是在監視樞機會執行官的途中發現了自己影子,怪就怪樞機會和愛德溫常年不和、他和零混在一起完全等於等著被一鍋端。在飛行器啟動前莉迪亞身上的通訊器響起了警報聲,那聲音令在場所有人臉色一變。

  「張開嘴,」她的反應是最快的,女人的手裡多了一瓶魔藥:「喝下去。」

  青長夜毫無反應,莉迪亞以目示意旁邊的一名軍士上前。在後者強制掐住青長夜的雙腮逼他喝下魔藥前,青長夜張了口,對方趁機將藥劑一鼓作氣全部灌進了他嘴裡。視野內出現了一身血污的少年,青長夜第一次看見零那麼狼狽的樣子,明明都這樣了,小瘋子手裡還提著打包袋。他居然還沒忘記幫他帶早餐。零應該殺了很多人才趕到這邊,少年見他和一群不認識的人坐在飛行器上,大大的墨藍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疑惑。

  「喂,」零有些彆扭地瞪了他一眼:「你在那兒幹什麼?」

  「對他說,滾開。」

  ……什麼?

  「滾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是魔藥!莉迪亞先前給他喝下的魔藥能夠影響他的話語,青長夜面色變了變。見零的表情不對,莉迪亞繼續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悄聲道。

  「你是不是以為我很喜歡你?」

  「才不,最開始我會跟你說話,完全只是因為你能帶我離開瘋人院而已。」

  「不過也多虧你了,上次在溫蘭我差點被女巫抓住。這麼看來你還是有點用處。」

  「媽媽,你說什麼?」

  零隻有在開玩笑或極度認真的時候才會這麼叫他。青長夜動了動唇,他發不出聲音,他想提醒少年他身後的草叢裡有兩名軍士、那些人已經用阻擊槍對準他了!零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蟲族的戰鬥本能令他下意識側身,下一秒他卻聽見了青長夜的聲音。

  「我說,終於能擺脫你了,我很開心啊。」

  「……?」

  少年的身子僵在了原地,一聲悶響後零的腰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血窟窿。少年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異常,一點烈焰於他的右眼深處跳躍,紅光灼灼。沒人能知道那名蟲族是怎麼做到的,襲擊他的兩名軍士被硬生生扭曲成了血肉模糊的肉塊,少年就像能夠操縱空間。莉迪亞神色變了變,她注意到那隻蟲子正在看她。

  「你還是快點跑比較好,」在零號說話前她努力忽略自己聲音中的顫抖:「第二批圍剿兵很快就來了,和剛剛被你殺掉的那些不一樣,他們是專門處理異端的特種兵。」

  零沒有理她,莉迪亞見此咬了咬牙。她其實不太敢對付青長夜,對方是王的心上人,就算抓回帝都王會把人折磨好一陣子愛德溫也不會樂意讓其他人動他。她跟了王多年,自然將對方性格中的惡劣處摸得一清二楚。但她沒有辦法,她靠近了黑髮黑眼的青年,用只有他們才能聽見的音量道:「命都不要了麼?真感動。但是我一點都不想和你在一起,你能帶給我什麼?和你在一起我不僅得不到任何好處,你還一直用我的時間,對我來說你是累贅,懂不懂?」

  青長夜:「……」

  這台詞太賤了吧。小瘋子自尊心那麼強,絕對會討厭他的。

  「媽媽。」莉迪亞說得沒錯,他在飛行器上能清楚看見第二批圍剿兵正以包圍網的形式慢慢包抄而來。偏偏零號看起來對周圍的一切毫不關心:「你是因為我沒有時間才討厭我?」

  「是。」莉迪亞趁熱打鐵:「但就算你有很多時間我還是不會喜歡你,因為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好,」少年一紅一藍的異色瞳晦暗不明:「我知道我是怪物,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連你也不喜歡我。

  沒誰想一出生就當個怪物,媽媽你明白嗎?

  那句話零號沒有說完,但青長夜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麼。漆黑眼眸里難得划過一絲怒意,他真的很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候。青長夜不斷在心裡重複不能打女人不能打女人。他看著零丟掉了裝早餐的紙袋,少年的身側出現了數不清的圍剿兵,就算零做出了投降的姿勢,他們依舊狠狠將他按在了地上,那些人拿出了鎖鏈、頭盔和拘束衣。

  「等我以後有很多時間了,」零異色的眸子直直望著他,小瘋子不是白痴,在打不過的時候他會幹脆利落給自己留後路:「我要用時間砸死你。」

  砸……砸死我?

  青長夜震驚了。

  見他不說話,零號忽然哈哈大笑。那種笑聲讓在場所有人不寒而慄,青長夜背上有些發寒,曾經在瘋人院第一次見到零時一身繃帶的少年便像這樣瘋瘋癲癲地笑個沒完。自從零和他在一起生活後這種神叨叨的表現越來越少,零雖然有時候還是會笑得莫名其妙,卻再也沒像現在這樣絕望過。

  他好像……又把零推回深淵了。

  「死心吧,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

  他的聲音很輕,柔柔的。就像在情人的耳邊溫柔傾訴。那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卻讓無數人只覺毛骨悚然。

  可就算是怪物,一旦被磨掉爪牙套上鎖鏈,那也只是個可笑的怪物吧?

  「你們要把他帶去哪裡?」

  很快有人給零注射了麻醉劑,見圍剿兵帶著少年離開,青長夜側過頭看向再也沒吭聲過的莉迪亞,女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青長夜不厭其煩又問了一遍,後者有些無奈:「我也不知道,他們和我們不是同一個支系,我的權限不能過問他們的行為。」

  「那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有人用槍托擊中了他的後腦,在昏迷過去之前,青長夜隱隱約約聽見莉迪亞的聲音。

  「把他剝光,」女人頎秀的身形在視野里若隱若現:「用綢毯裹好獻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