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頭版上果然有了王的報導,可惜愛德溫的話說得太暴露,王的公共發言人連夜施壓處理了本該引起軒然大波的緋聞。記者硬生生把曖昧改成了師生情。那段關於花和花瓶的解釋自然刪掉了。青長夜從a那兒拿到了一些絕症資料,考慮過後他選擇了一種名為「多蘭」的罕見遺傳病,多蘭症是上世紀被發現的新型病症,伴隨y染色體隱性遺傳、患者多為男性,多蘭症潛伏期長,大多數患者在患病初期根本不能意識到自己得了疾病,到了後期,病症會忽然爆發,唯一的表現為大量時間無故流逝。患者因此逐漸虛弱。
聯邦秋獵日期將近,按照慣例,每年王都會在大半個月內離開帝都,親自趕往前線參與人類對蟲族的圍剿。秋獵既能鼓舞前方戰士士氣、又能鞏固統治層的形象。毋庸置疑,秋獵對於愛德溫上任後迅速穩固自己的地位有著十分關鍵的作用。青長夜轉了轉手中的筆,一打開遊覽器,他看見的第一條新聞便是有關秋獵的前線報導。王已經走了一個星期,整個聯邦都在密切關注他的動向,每天都會有數不清的戰線新聞報導過來,但今天有些不同。報導上稱聯邦的艦隊在抵達蟲族泛濫的洛必達星系後即開始失聯。即使是現在的通訊技術,在進入部分無人區時失去信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青長夜沒怎麼在意。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五日,聯邦的艦隊都未能和總部聯絡。a每天嘰里呱啦地送來各種小道消息,什麼前線的戰士稱王今天又砍了多少蟲族的腦袋、聯邦的星艦被摧毀得渣渣都不剩啦、某位樞機卿的頭被蟲子直接吞進肚子裡。各種亂七八糟的訊息堆積在一起,青長夜鬼使神差沒有叫a閉嘴。到了第六天夜裡,他洗澡時接到了一個電話。知道他通訊的人不多,青長夜按下了接聽。
「今天收到的是什麼?」
不知道愛德溫走之前吩咐了什麼,青長夜每天都能收到各種各樣的禮物,新型通訊器、襯衫、花、甚至是一頓晚餐,每天他都在快遞員曖昧的目光中籤下自己的名字。所有的東西都來自帝都皇宮。青長夜看了眼浴室里被他用掉一小部分的沐浴露,那隻低調奢華的淡綠琉璃瓶在簡單的學生浴室異常引人注目,騷包得和它真正的主人如出一轍。
「沐浴露。」
「什麼味道?」
「聞不出來,很淡。」青長夜將通訊器放在床上,他脫下浴巾,從旁邊拿了浴袍和貼身衣物,稀稀疏疏的換衣動靜令通訊器那邊的王笑了笑:「檸檬羅勒。如果你身上有這種味道我會很想舔,在我回來以前堅持用?」
青長夜正想開口,那端傳來陌生男人的起鬨聲:「陛下!電話play!」
「你旁邊有人?」
「嗯,」愛德溫答應得理所當然:「我們都被困在這兒了,剛剛有個技術科的專家找到信號做了個簡易通訊器,他說這個最多能堅持……幾分鐘來著?喂喂?…慘,他被我氣暈了。」
「你沒發求救信號?」青長夜難得有些詫異,正常人在這時候都會選擇先和總部聯絡,愛德溫居然打給他,也不怕被周圍的士兵群毆致死:「任何人都可以發求救,但我才是你失蹤六天的男朋友嘛。我跟大家說你腿長腰細屁股翹,可辣了,為了陛下的終生大事他們都沒有意見。」
「……」他已經能想像出愛德溫一臉無賴搶走通訊器時所有人的表情了。
「所以一會兒麻煩小夜幫我求救了。」
「位置?」
愛德溫報了一串數字,他的聲音漸漸變得不清晰,大概是信號快斷了,模模糊糊中青長夜聽見愛德溫還說了什麼,似乎是個問句,一般條件下青長夜不會答應沒聽清的問題,但對方在性命攸關的情況下率先選擇給他打電話報平安。何況現在信號不好、愛德溫同樣不能聽清他說話。青長夜便沒怎麼考慮應了一聲。事後他才知道愛德溫當時右胸膛都在流血。從頭到尾對方的呼吸聲都非常平靜,就算是青長夜也不能聽出他的狀態。蟲子的心臟長在右邊,那隻攻擊王的蟲子習慣性瞄準了右胸,否則青長夜後來看見的大概就是對方的屍體。
秋獵時長二十天,王卻在月底才從前線返回,他返回當日帝都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式。遺憾的是那天正好星期一,青長夜的課是滿的,教室里的學生們下課圍在一起討論這次秋獵,忽然有人看向了一直沉默的青長夜。
「青長夜,你知道王的身體狀況嗎?」
那是個從沒和他說過話的女孩,準確說來,這間教室里除了薇拉他幾乎沒和所有人說過話。他看見有人偷偷拽了發問的女生一把,估計是對女孩主動和他搭話不滿。薇拉惡狠狠颳了拽人的男生一眼,後者突然滿懷惡意地勾了勾唇:「桃樂絲,你問他幹嘛,私生子除了陛下只會搭理薇拉大小姐,我們對他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你什麼意思?」薇拉脾氣爆,聽見這句話嬌眉倒豎。青長夜抬頭看向說話的男生。他對這張臉有印象,說話的男生曾對薇拉表過白,但那些日子薇拉對他興趣正濃,每天幾乎只追著他跑,會被對方記恨也理所應當。在男生回嘴前青長夜對桃樂絲淺笑道:「他沒事,前段時間右邊肋骨斷了幾根,現在應該好了。」
「……」桃樂絲眨了眨眼,像是有些不相信青長夜會和她說話。黑髮黑眼的男生那麼專注地望著她,就像那雙幽潭似的眼睛裡只有她的影子,薇拉一臉啊啊啊啊啊的抓狂表情,青長夜接下來說的話讓薇拉更加抓狂:「我從沒覺得這麼漂亮的女孩是小人物。」青長夜收回望向桃樂絲的目光,瞟了眼找麻煩的男生:「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那個,」桃樂絲在一片寂靜中開口道:「你應該多笑笑的。」
「對啊對啊。」她這句話說出了絕大多數女孩的心聲,她們原本只是想看好戲,目光卻在不知不覺被那個人吸引。青長夜是插班到馬德林學院就讀的,在他來之前,王雖然會跟大家開玩笑,但和每個人都保持著禮貌距離、從來不越界。只有他一個人一來就享受了特殊待遇,那種感覺就像他把王的注意力都奪走了。青長夜從來不主動和其他人交流,久而久之,大家當然會孤立他。
「你笑起來有點像弗雷哦,」見青長夜迷茫地看了眼自己,說話的女生忙不迭解釋道:「就是最近很紅的一個明星。」
「不,我覺得比較像海茵斯。」又有女生插話:「難怪王會喜歡你啊……」
「像個屁,」薇拉一屁股坐在青長夜的書桌上:「才覺得他好看?晚了晚了,」她的銀髮在背後流淌,併攏在一起的姣好的長腿能夠令任何一個青春期男孩神魂顛倒,薇拉的動作雖然有些粗俗,姿勢卻一等一的優雅:「生是王的人,死是薇拉小姐的鬼,再看我就吃醋了。」
大家都知道薇拉在開玩笑,王和青長夜現在的關係明眼人都能看出早已過了模擬課題的界限。女孩子們半認真半玩笑地嘲諷她,薇拉也不介意,她扭頭風情萬種沖青長夜拋了個媚眼。知道薇拉在幫自己解圍,他正想說話,有學生走過來:「青長夜,有人找你。」
在學生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他起身走出教室。站在門外的男人身材高大,似乎來得匆忙,對方身上的軍裝還沒換下來,聯邦的軍服是深藍色,象徵著一望無垠的浩瀚宇宙,那種藍將穿者的皮膚襯托得格外白皙,偏偏愛德溫穿軍服也有些吊兒郎當的,他的外套解開,裡邊襯衫的扣子有幾顆沒扣、露出平細的鎖骨。看見他出來,愛德溫揉了揉青長夜的發頂。
「你不應該在慶功嗎?」青長夜很了解他的性格:「溜出來的?」
「不想看樞機會那些老頭子,」愛德溫做了個皺起五官的鬼臉:「他們說恭喜陛下凱旋的時候就像在說陛下你他媽怎麼還沒死。」
「傷好了?」青長夜伸手搭上他的胸膛,不知他有意還是無意,白皙纖長的手指蹭過愛德溫的敏感帶,男人清澈的綠眸一暗,聲音也有些沙啞:「好了。我覺得……」
「你可以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變聰明了啊,小夜。」愛德溫抱著他嗅了嗅:「檸檬羅勒味,你肯定很愛我。」
「可以這樣說。」青長夜的話讓男人的眼睛亮了亮,他趁著愛德溫注意力分散時一下按住了他的右胸膛,王英俊的臉龐微微扭曲,青長夜輕笑:「我這麼愛你,為了不讓你操勞過度,這段時間換我操勞你怎麼樣?」
「……」愛德溫聰明地無視了話題,他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隻錄音筆,按下播放鍵后里面傳來絲絲縷縷的電流雜音,青長夜一開始沒聽清裡邊說的什麼,聽見自己的回答聲後,他臉色變了變。
「小夜,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想看你穿女僕裝、護士裝……還有什麼裝?反正色.色的那種就行了。答應嗎答應嗎?」
錄音筆里青長夜的聲音很溫柔,就像在安撫什麼可憐兮兮的小動物。
「好,依你。」
青長夜:「……」
「說過的話要算數。穿女僕裝可能有點為難你,」愛德溫厚顏無恥地摸了摸下巴:「四捨五入一下,就穿個女僕的圍裙吧。」
「……」
「這個可是支持我活下來的動力啊,」為了防止他反抗,愛德溫抱緊他就吻了上去:「你不知道,我那時候是想跟你說遺言的,整顆星球都是蟲子,它們破解了我們的密碼、設下了一個巨大的包圍網引我們進去……」
「唔!!」愛德溫的手指卡在他嘴裡攪啊攪,青長夜的口水順著王的指根流下。
「但一聽見你說話,我就覺得,我一定要像個英雄一樣回來見你。最愛你了。」